文／隅言

據說，有研究發現，愈孤獨的人，洗澡時間愈長，因為他會試圖用熱水的溫度來緩和情感上的冷漠與疏離。我記起之前房東修理浴室水管的幾個冬日，為了保持地板乾燥而囑咐我先不要洗澡，有幸住在附近的家人主動提出讓我借宿。因之，我對於能洗熱水澡這件事頗為珍惜，因為那不僅僅只是獨享孤獨的溫度而已，還標示著一種能孤獨的本事。

隨著蓮蓬頭濺出的熱水一一滑過肉身而體驗到那研究中所稱的「緩和冷漠」，然而肉身對於溫度變化的感受，卻也是多維度的，除了熱水澡，還譬如熱開水、熱咖啡、熱湯，還可能是一條圍巾、一件外套。「如果不是為了享受熱湯進到身體裡帶來的急遽溫度變化感受，幹嘛煮湯？」楊照在《忠於自己靈魂的人》書中寫道，不熱的湯，其實違背了它存在的初衷。於此，我想，「冷漠」的存在，或許也有它的道理，因為它的冷，襯出了熱，才讓我生出珍惜的熱切。孤獨的溫度體驗因而有了層次。

我沒有計時自己洗澡洗了多長的時間，但我知道浴室外的衣櫃裡，掛著一條母親送我的圍巾。其實那是我弟媳送她的，她向來節儉，總說那料子好，她一介粗人用不著那麼精緻的好物，於是顧不著會讓媳婦尷尬，她就將那圍巾遞給我。

那圍巾在漸漸滲入涼意的日子裡掛著、等著，等著天氣更冷的時候，為肉身加添溫度變化的體驗。

那裡頭，彷彿也有親人開著溫溫的小火正在加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