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珊

《點絳唇‧蹴罷秋千》是李清照相親時候的作品。詞曰：「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此詞上片寫少女下秋千後的情景，下片寫的是少女見客人忽至，羞澀又敏感的情緒幻變，直抒胸臆，刻畫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意態。中國古典詩詞研究家詹安泰在《讀詞偶記》中說：「女兒情態，曲曲繪出，非易安不能為此。求之宋人，未見其匹，耆卿、美成尚隔一塵。」評價頗高。

有意思的是，因這首詞中的少女頑皮自我，讓文史學家唐圭璋認為作者非李清照本人。他在〈讀李清照詞劄記〉中說：「明楊慎《詞林萬選》卷四，誤收李清照一首《點絳唇》……詞據《花草粹編》卷一收此詞乃無名氏作，非清照詞……且清照名門閨秀，少有詩名，亦不致不穿鞋而著襪行走。含羞迎笑，倚門回首，頗似市井婦女之行徑，不類清照之為人，無名氏演韓偓詩，當有可能。」

馬興榮教授卻不認同這種看法，「有人大約就是以封建社會的深閨少女總是遵守禮的、溫順的、循規蹈矩的、羞答答的這個尺度，來衡量李清照《點絳唇》這首詞，所以懷疑它不像大家閨秀李清照的作品。追求自由的李清照假如地下有知的話，她是會笑這些人未免太封建了。」

雖說騷人墨客把《點絳唇‧蹴罷秋千》視作李清照早期代表作，但清朝文人賀裳認為，比起《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一詞來，差強人意。他在《皺水軒詞筌》中說，此詞下片，直用「見客入來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門」二語演之耳。且「襪刬」句，襲用李煜《菩薩蠻》：「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評論家李健吾談論張愛玲小說《傾城之戀》時說：「藝術本身就是一種模仿，『創造』乃是虛字，任何藝術品皆出於向自然的仿效。天才人物能以假亂真……有的是調和的美。」張愛玲所創造的故事，泛有毛姆「一般的膩麗的魅力」，回首再讀時，發覺此種膩麗卻是張愛玲的風氣。猶如初見某人，覺得很像誰誰誰，但自有其個性存在，始終是獨一無二的他。所以，賀裳論該詞，「語雖工，終智在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