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香

看到榻榻米，就會想起奶奶。

奶奶是個早起的人，比外頭的麻雀起得還早。她醒了，你也別想賴床。

我總是一大早在小學的上學隊伍整隊前，就已歪斜的騎上鐵馬，幫奶奶把今天要加工的荔枝、龍眼以及蘆筍一箱箱的拉回來。幾箱的蔬果，足夠讓奶奶去皮、去籽，忙上一整天。

奶奶惜福，她總是把削掉的蘆筍皮洗乾淨之後，煮上一大鍋，加上一點糖，那是人世間最好的消暑飲料。

鄰近過年，年度大掃除是家裡的重點工作，包括晒榻榻米這個重量級的工作：

等朝陽將露水晒乾，地也掃乾淨了，就從室內將一個個沉甸甸的榻榻米往外搬，靠著牆擺好，彼此留個空隙，準備來一場春天的日光浴。

晒榻榻米是有訣竅的，等表面晒到熱了，就用棍子上下、裡外彈打，然後再換面晒，再彈打。奶奶總是扯著嗓子說：你的皮扭緊點哦，不要晒過頭！

那躲了一整年的灰塵，經過一陣毒打，總是四處地逃竄，然後，取臉盆裝水，用乾淨的溼布順著藺草的紋路來回擦拭，再晒乾；等到把榻榻米搬回床上鋪好，一天就過去了。

奶奶的床，是用檜木架高硬實的床，上面鋪著榻榻米，有藺草的香，頭只要碰到床就睡著了。

奶奶的腳，在冬天冷得像冰棒！她總是喜歡用她的腳把我的腳緊緊壓著、捂著，然後說小孩子是火爐，冬天可以取暖。

奶奶的歌，咿咿呀呀……睡前總會哼上幾句，後來才知道，那是日本的兒歌、演歌和國歌。

我時常想念奶奶，也偶爾會忘記，但每回看到榻榻米，就會憶起勤勞、刻苦又慈愛的奶奶，想起小時候，無數的春天和我們一起合作食品加工的日子。

奶奶，我想您，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