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珊
四部叢刊本《樂府雅詞》,收李清照《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一詞。詞曰:「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李清照寫這首詞時,才十六歲,字裡行間已露非凡才氣。
王璠在《李清照研究叢稿》一書中說:「詞中用了日暮、溪亭、藕花、鷗鷺等詞兒,勾勒出一幅五彩斑斕的荷湖日暮圖,又用回舟、誤入、爭渡、驚起等動作,把景、物、人情融匯為一,喚起讀者美好的想像,從而創造出一種耐人尋味的意境。」認其語句明白曉暢,別致自然。
不過詞學家唐圭璋從「版本學」角度出發,對李清照的這首詞有別樣的見解。唐氏認為,《樂府雅詞》是抄本,不是善本,「其誤抄『嘗』為『常』,自是意中事。」幸虧「陳景沂《全芳備祖》卷十一荷花門內引此詞正作『嘗記』,可以糾正《樂府雅詞》之誤,由此亦可知《全芳備祖》之可貴。」
而「今日選本,凡選清照此詞者無不作『常記』」,唐圭璋在《百家唐宋詞新話》中釋義:「試思常為經常,嘗為曾經,作『常』必誤無疑,不知何以竟無人深思詞意,沿誤作『常』。以訛傳訛,貽誤來學,影響甚大。希望以後選清照此詞者,務必以《全芳備祖》為據,改『常』作『嘗』。」
然唐圭璋之論,有待商榷。十六歲的年紀,正是一樹好花開的時候,彼時的李清照待字閨中,在深宅大院裡接受「閨教」,對生性活潑的李氏來說,別提多苦悶了。在這種情形之下,自然免不了常常想起那天日暮晚歸奇特又甜蜜經歷。反之,如果這首詞是李清照的晚年作品,用「嘗」無疑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