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23RF
文/禾月
阿純和妹妹面對面的抱著,吃力、溫和、穩固,看了不會忘記,浮現我眼前的是「互」字。
當時背上背的是小九歲的小弟,或是小七歲的小妹?忘了。
記得的是,坐在拍累了的皮球上休息時,一不小心仰頭摔到地上時的害怕,害怕背上的弟妹受傷。難道,這「害怕」就是手足之情及人生責任感的源頭。
半年多前,糖尿病纏身的小妹,連續跌了兩跤,多次進出醫院後臥床,三個多月前,請到由印尼來的看護~阿純。阿純臉圓、身體圓,有一雙明亮和善的眼睛,年紀輕輕僅二十三歲,在印尼留有三歲的小孩讓婆婆和先生照顧,第一次到台灣來。仲介說她沒有經驗,一張白紙。妹夫說,他們見面,阿純第一個問的是~要不要為妹妹打針,她害怕打針。
彼此都需要吧﹖害怕也接了。小時候的我,害怕不也背了。人生的因緣,奇妙!
平均每周去探望妹妹一次,最常做的動作就是用雙手輕輕撫摸她的臉,讓她有被愛的感覺。俯身靠近半抱著輕輕拍背,默念《心經》祈求保佑、送上祝福。彼此都年紀不小,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阿純仔細用心按部就班的照顧妹妹,看她用酒精擦妹妹的肚皮,然後拿起小針筒注射胰島素,自自在在安安穩穩,頗獲妹夫的信賴。
六月中旬開始,妹妹已經能坐上輪椅半小時以上,能自己咀嚼進食,會叫我大姐,會叫出兒女孫輩的名字,會自己搖扇子……一切慢慢進步中。
每次看到阿純,總向她豎起大拇指表達謝意。有夫有子,離鄉背井,還能在如此陌生的環境平心靜氣踏實地工作著,這安住己心,做好看護工作,我願意用「安身立命」來形容。
昨天,第一次傍晚去探望妹妹,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坐上輪椅在客廳看電視。四點半吃完餐,阿純指著妹妹的全家福照片,妹妹回答:「三女兒、女婿、孫子……」後來說「上廁所」,於是機關不少的輪椅要收要動,慢慢推進臥室,要放要固定,排開一切阻礙,阿純面對妹妹,將她抱起轉身躺床上,推開輪椅換上帶便盆的座椅,又是扶起面對面抱上便盆椅。很怕有礙動線而左閃右閃的我,也不自覺地隔空幫忙用力,終於坐定。我的思緒不覺飄向十六年前,蹲看外孫坐便盆的情景。
阿純和妹妹面對面的抱著,吃力、溫和、穩固,看了不會忘記,浮現我眼前的是「互」字。是啊,著《互助論》的俄國人克魯泡特金說:「人類進步發達的真因,全賴『互助』。」何其有幸!定時朝拜的回教徒阿純,由遙遠的島國印尼,來到台灣台北新店妹妹家和我們相遇。她抱著年少時我背過的妹妹,沒有害怕,只有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