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樂寂

洗手台上兩隻螞蟻繞著圈圈。

洗手台不大，但相較於蟻身，面積可大得有如一人孤身站在足球場上的概念。

洗手台處於建築物的中心位置，的確僅供洗手，從不會有飲料、食物之類，不該是螞蟻會來的地方。這兩隻迷路之蟻大概是跟著那捧野薑花來的，野薑花早已被安置在晶瑩的玻璃瓶，在偌大的辦公室展現迷人的香氣了，螞蟻卻掉在不開燈即暗無天光的洗手台上六神無主。

盯著看這兩隻渺小的生物堅強的一次次走逛，許久許久迎面撞上，相互碰碰觸鬚然後分頭再逛，或許是互問：「看到其他同伴了嗎？」如此這般，惶然無主。

瞧了半晌，尋來紙頭把牠們一起送到陽台去。雖然有位朋友曾說：「螞蟻是群居的動物，你將牠們個別移到他處，其實對牠們是很殘忍的事。」然而此刻，無能的我最高限度也僅能不讓牠們喪命，請牠們到花圃上苟延殘喘不知能多活偌久的時間而已。

法師說：「如果放高眼界、放長眼光，如今的百歲人命相較於增劫的八萬四千歲，比擬於蟻命與人命之間的差距要來得更長更大，不知凡幾。」看台下聽眾頻頻點頭、若有所悟。

法師又說：「別讓自己的心思花太多在外物上，資身之具夠用就好。想像看看，如果有隻螞蟻來跟你炫耀，看看我的螞蟻腳多修長、看看我的螞蟻手多細緻、看我的戒指手鍊價值不菲……。你現今怎麼看螞蟻，就可推知天人如何看塵世的我們。」

我低頭翻看已顯現數點黑瘢的手背，浮想聯翩，或許此刻正有天人往下瞧，說道：紅塵俗世的一隻螞蟻在顯擺他的手腳了，雖然沒有任何飾物，然而看來他還是看不透肉身的短暫不實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