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行人

自從父親做完大腸癌切除手術後，每隔兩個星期我就會開車載他回醫院作化療，也許休旅車內密閉的空間帶給他些許放鬆感，在一個半小時往返的車程裡，一向嚴肅靜默的父親，竟然也會打開話匣子，天南地北、滔滔不絕地跟我聊起天來，內容大多跟他成長過程有關，頗有「白頭宮女話當年」的感慨。這時，我通常會一邊專注地開車，一邊漫不經心地應和著，這也是我們父女倆難得和諧的相處時光。

印象中，從小到大，每每跟父親的對話都能在十句內結束。原因無他，就是我倆的個性完全「不對盤」！父親是傳統大男人，在跟母親相處時，言語間總是會有意無意貶低女性的地位，而我是長女，又恰恰也有不服輸的個性，為了維護母親，總愛跟他抬槓，每每爭得面紅耳赤，最後不歡而散。現在回想起來，我大概也繼承了他九成的性格吧！我們兩人的個性其實就像兩面對照的鏡子，他在我的鏡子裡看到了他自己，我也在他的鏡子裡看到了火爆不耐煩的自己。

今天在車內，聽到父親說起他小時候，被養母虐待的悲慘童年，又談到十幾歲時，身無分文離家去做礦工的辛酸，我心裡一陣刺痛，雖然已是幾十年前的陳年往事了，但在父親腦海中，仍是歷歷在目。

我想我終於了解了，他是用強悍的脾氣來掩蓋他的自卑，也因他不服輸的打拚個性，才能讓我們這些小孩在穩定的環境裡成長。我很感恩，我還有機會可以陪他走過人生的最後階段，而每隔兩個星期一趟的時光回憶車，乘載著我跟他父女倆間的「悄悄話」，還有爸爸一生的「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