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家立

夏暑在即，汗流涔涔，熱浪一波尾隨一波，淘盡多少惆悵。遠方雲翳如綿，成群列隊趨往翠嶺；近處有眼前數漥水鏡，倒映蔚藍天空，令惱懣的心緒似白濤沖眉，刷下一撮又一撮煩悶。

日常彷彿一件雅而不俗的薄紗，乘載人間悲喜離合，它穿上你的淡漠：來往的熙攘人潮，譬如朝露，霎逝無返，卻黏附在領口一隅；城市的喧囂猶如盛開的芳菲，當夕陽西垂，便與暮靄一同酣眠。你把靜寂摺成歲月的紙船，側流在衣袖之外，恬靜如幼鹿蜷縮身軀，坐態肅穆，慵懶而不踰矩；湊近你微挺的鼻尖，確認是否猶在夢鄉徬徨，抑或布施一場剎那的歡喜，我便能大膽地攫取數滴透明無色的白露，似敞開胸懷的淵壑。午後旭陽灑下的光，興許是你最真切的瓊漿，滌洗疲憊不堪的諸多黑影：縱使只有一滴、兩滴，就能解去人們盛夏之渴。

日常就這般悄悄流淌而去，莫論現實或夢囈：如果說現實是密林中挽救哀愁的一泓清泉，那麼此刻嘗舐的夢囈，就是教人口齒餘香的濃茗，先是超脫於一切苦難，將阻礙視為神喻，接踵而至的是微甘，是人與人間心領神會的頷首。

你朱唇略動，似乎想說什麼。我明瞭的，雍容的雨季才下到一半，要躲進雜遝人間取暖。在那深處，我受洗了一場清聖，十指謙卑，無非是你賜予的甘霖。微曲著澄明的指尖，我躺向你嚮導的雪銀丘陵，心滿意足睡去。捨棄罣礙，輕盈地挑起遼闊的入世。

你是我難以捐棄的甘霖。悲歡離合不過是盛暑與清涼間的樸實點綴，只要尾隨你清聖的默然，人間縱使燥悶，愛與希望始終不曾渴竭，俯拾盡是永恆，素指一拈是螢火，亦是奔瀉甘霖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