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這次公差到苑裡訪視學校，校長邀約共用午餐，我藉故拒絕，趁機走訪慕名已久的華陶窯，還幸運的以「散客」之名搭上「用餐車」（平時不預約是不接受訂餐的）。買了票，循著綺麗小徑往上爬，不多久，便看到紅磚築起的圓拱門，建築意象撩起我閱讀文學之遐思。

割稻仔飯思憫農歌

循著飯香來到餐廳，簡樸無比，卻有一股懷舊風，室內陳列著木質長條桌和矮凳子，解說員拿著麥克風講解「割稻仔飯」的由來，我只聽到「一缽一筷用到底」，思緒便飄遠了。開飯時，人人拿著一個比碗大的粗缽，排隊取菜，飯菜「共生」，就像古早農家割稻子時節，農婦挑著點心給農夫解飢，氛圍充滿刻苦與感恩。

不同於一般自助用餐，在華陶窯，必須先把碗裡的食物吃乾淨，才能再去取菜；用完餐，自行處理殘渣和收拾碗筷，沒人替你服務。這讓我想到唐詩人.李紳《憫農歌》：「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心有戚戚焉，因而把禁口的食物通通吞下肚，雖然粗茶淡飯、簡約用餐，但有一股反璞歸真的怡然。

庭園展現生命意義

飽餐一頓後，正是我找尋與品味古詩詞意境的時刻。步出屋外，一塊巨石上鑿了兩個袖珍型的小水漥，裡頭躺著幾朵纖細艷麗的落花，正在享受泡澡，料想主人不捨「花褪殘紅」的消失，企圖營造「落花水面皆文章」的意境，將美麗的生命延展，那種疼惜生命的巧思，是美學的最高境界，在這裡，「落花」不是無情物，而是受到高規格的禮遇，在生命凋零時，仍是被歌頌、被欣賞、被疼惜著的。

生老病死是生命過程。存活時悠然自得，在敞開的窗櫺周遭，擠著翠綠的葛藤，正放肆地攀爬，讓我目睹翁森筆下「綠滿窗前草不除」的豐盈，多彩的綠，在光影搖曳下，呈現多層次的動感，肥碩的葉片，油滋滋的，忍不住挨著它要求合照，憂心美景如韶光，一去不復回。

其實，萬物靜觀皆自得，能夠靜下心來，好好觀察身邊萬物，正是對自己生命有信心的展現，可以淡然看到生命來來去去，把深情寄託在自然萬物中，生命都在呼吸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新與舊交織的意象

這裡有一條長長像火車的紅磚建築，從屋子這頭望向那頭，有著無限延展性；以拱門隔間，有窗沒櫺，一邊可以眺望蜿蜒的大安溪和廣袤的田園，視野遼闊；另一邊可以欣賞小院的典雅風光。

一條曲折石徑，在綠草地爬行，引導著我們前往旮旯角落一窺那方祕境，大小酒甕錯落安坐於茅草屋頂，睨視如織的遊客。馬致遠《天淨山》的：「小橋流水人家。」也搬過來應景，走在曲折的木橋上，感受那潺潺流水的悠然，忍不住又擺出POSE，揮手向這裡的「住民」打招呼，「沉魚與落雁」，絕對是被我驚擾了。

庭園另一方，有著絕然不同的景致，一切都是與「老舊」有關，卻被保留著，可供緬懷，可供景仰；一棵參天的老榕樹，高聳直入雲霄，樹幹棵棵相連，有著生命共同體的約定，盤根錯節接地氣，人立於旁，既渺小又卑微，顯現出蒼勁無比的生命力。

伴著文學生命而歸

附近的老屋、老樓台、老圍牆……都在靜默中衰敗，仍然是一方靜美景致，它們敵不過歲月無情的摧殘，仍顫巍巍地挺立著，不禁肅然起敬，因為它們正為人類示範一場生命過程。

生命需要被理解與同情，文學更是如此，少了這兩樣，再輝煌的生命或文學都將只是一座廢墟。

在華陶窯，我感受到：「花朵會感恩，風兒會唱歌，樹葉會跳舞，天上白雲會流浪……」一切生命都以自己最舒適的方式活著，我在這裡與文學相遇，再把生命的偉大情操扛回去，雖然停留短短半天時間，卻讓我身心靈徹底洗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