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維賢
外孫幼稚園時,教他背誦唐詩,王維〈相思〉的最後一句「此物最相思」,老被他記成「此物最好吃」。四歲了,還沒脫離口腔期?
國三上學期,教他讀陳美儒老師編的《三十而立》,選了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的〈始得西山宴遊記〉。講正課之前先介紹說:「柳宗元因為參與王叔文的政治改革失敗,被貶為永州(湖南)司馬,後來又貶到更偏僻的柳州(廣西)。因為改善了當地人的生活品質,而且政績卓著,所以被稱為『柳柳州』,居民又為他建立『生祠』,當神明來祭拜。」
他聽得頗入神,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四十七歲就翹掉,原來是被拜死的!」
我愣了幾秒,隨即爆笑!古事新解,誰人能說不是高見!
又有一次教蘇軾的〈赤壁賦〉,當然要補充東坡的名作〈定風波〉、〈念奴嬌〉。
他告訴我,學校國文課也上過余秋雨寫的〈蘇東坡突圍〉,作者極力讚美東坡先生被貶之後心境上的變化,掙脫困境,邁向更圓滿成熟的境界,因此寫下多篇傳世不朽的文學作品。
我問外孫感想是什麼?「都是宋神宗害的!把他一貶再貶,寫了那麼多的文章,害我們讀得快厭世!」
少年的心聲,令我玩味很久。
念中文系的我,十七八歲腦袋裡就住了個老靈魂,即使讀書不專精,總雜七雜八看過些文史冊頁,頗欣賞古文詞的幽雅有韻致,與文學小切片同行,陶醉得不能自已。
現在世代不同,教育環境丕變,年輕人多半不能體察古文字的奧妙優美,讓人興嘆!
每日凝溪,終於悟出,要古人古文古書和今人撞擊出火花,必須以輕淺有趣的生活方式帶出,文學壯闊的門面緩緩暈開,才能和這個世代的年輕心靈無縫接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