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行人

早上十一點整分秒不差，聽到母親在樓下呼喚我煮飯的聲音，其實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了。

三年前，母親被診斷出罹患帕金森氏症跟老人失智症後，我就申請提前退休回家照顧她。疾病的摧殘讓她忘記了很多原本擅長做的事，包括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廚藝，自然煮飯做菜也變成我必須一肩扛起的任務了。

自從大學畢業後去另一個城市工作，一向是單身貴族的我，秉持著「君子遠庖廚」的理念，二十幾年來廚藝始終如一的「差」，完全沒繼承到母親絲毫的真傳。不過，也因弟妹各自成家都搬出去住了，平常只要準備倆老的三餐，勉強還算及格，只是家中再也做不出有「媽媽味道」的菜了。

失智症偶爾會讓母親產生時空錯亂，記不起生活中才發生過的事，比如五分鐘前才跟她聊過的事，又或是忘了剛剛才吃過了藥……但母親唯一不會忘記的就是，每天準時提醒我去洗米煮飯。

這件事困惑了我許久，直到某天我終於明白，一輩子都是家庭主婦的她，勤勤懇懇拉拔我們三個小孩長大，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怕我們吃不飽，長不高，把我們餵飽而且平安長大，是她此生唯一的「志業」。與其說因為疾病，她忘了所有的事；不如說因為疾病，她只能記得她想記的事。

媽媽忘了自己，但卻記得我們──那個從前一下課就圍繞著她喊餓的我們，她的記憶停留在那個美好的時光。我看著此刻正在叫我煮飯的老媽媽，不禁輕聲應了句：「好的，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