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妍伶
母親與阿姨感情甚篤,阿姨更在我年幼時,多次金援母親渡過難關。也由於阿姨是么女,不論有理無理,多半被護著讓著。
某日深夜,接到舅舅電話,竟是阿姨在醫院病危,要母親前往告別。母親愁鬱不解,為何不曾聽說僅四十來歲的阿姨染病。
病床上的阿姨昏迷、無法言語,空氣中浮盪著悲情。原來阿姨罹癌並化療兩年餘,她埋怨母親從未發現帶假髮的她有何異狀,因此要求外婆與舅舅守密。然而母親並非細心之人,阿姨執意不說出的事,遂成她彆扭的情結。當晚,若非舅舅堅持通知母親,這一生姐妹之緣,將在生離死別中徒留遺憾。
「我做錯什麼事,你這樣懲罰我?難道要人不見了才讓我知道?」母親緊握阿姨的手聲淚俱下:「你不知道我一直最疼你嗎?你不知道我這輩子對你有多感激嗎?」阿姨近乎無意識,鐵青的面容透出垂亡之相,母親語畢,但見她兩行淚水汨汨湧出,沉默奔向白色枕套,房內充盈著不同頻率的嗚泣,姨丈奪門而出,在長廊痛哭失聲。
愛,只能用淚水澆灌嗎?插管後的阿姨宛如死屍,母親哀痛欲絕,次日阿姨辭世。這場謬誤,在我眼裡,盡是無奈和荒誕。親情與友情、愛情不同,絕非「合則來,不合則去」那樣簡單。
蘇軾給弟弟子由的信:「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生命殿堂中我僅是小學生,但我會試著繼續在我們姐妹親情間力挽狂瀾,把餘生的溫情握住。人生苦短,憾恨不能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