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云

趕在燈會落幕前，到新北的「大都會公園」觀賞花燈。滿目火樹銀花、城開不夜的繁華熠耀中，我卻獨鍾那座蜿蜒騰飛的蟠龍，以及分據四隅的神獸彩燈，只因牠們的發想皆來自先秦奇書《山海經》。

天馬奔騰、鳳舞九天、鯨夜閃耀、青丘之舞。讀著簡介看板，看著五彩迷離、光影變化的燈色，思緒彷如也被曳引到遠古時期，乘著想像的翅膀，翱翔在神話故事的奇幻世界中。

《山海經》（作者不詳）全書十八篇，三萬多字，是一部豐博多元的山川地理誌，其中諸多篇章的書寫形式，甚且直接影響了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而書中記載的女媧補天、精衛填海、夸父逐日等傳奇故事，不僅膾炙人口，更啟發了《搜神》、《西遊》、《聊齋》等神怪小說，成為歷代文學藝術創作取之不竭的沃土。

清代李汝珍《鏡花緣》裡描繪的奇花異草、珍禽怪獸，更不難看出大都脫胎於《山海》一書。可惜的是早期圖文並茂的古圖插畫皆已亡佚，現存的只有明代的摹畫版本以及今人的創新彩繪。

此外，神話的輾轉相傳，難免與時增減刪添，或加上個人的鋪衍遐想。戰國墓出土的《穆天子傳》中，就記載了周穆王出巡途中，與西王母酬酢吟唱的故事；而《山海經》原創中虎齒豹尾的西王母也因此轉化為雍容端莊的貴婦，甚且成為民間信仰的神祇──「瑤池阿母綺窗開……穆王何事不重來？」李商隱的〈瑤池詩〉，即是據此摹寫的深宮閨怨，委婉哀涼，引發千古共鳴。

即便是現代，許多神怪影劇也經常取材《山海經》。熱門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青丘狐仙一族，即是來自《山海》書中的九尾白狐。南北管神話音樂劇《超神話三部曲》，更以河伯、旱魃、伏羲、女媧、軒轅、刑天等角色，精采深刻地演繹了眾神與人妖之間貪瞋痴愛的糾葛纏鬥。

「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這是陶淵明結廬退隱後寫下的〈讀山海經〉組詩。「夸父誕宏志」、「精衛銜微木」、「刑天舞干戚」……長夏讀書，遠離塵囂，漫遊於神話無涯無際的時空中，無怪乎連靖節先生也要吁歎：「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