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撒比娜

許多人事物的來到總有一種冥冥之中的玄機。周末，我們聚集在大學同學宜芳位於舊城區的老家，她離開自小成長的老屋已近二十年了，在美國完成研究所學業便在當地找工作、結婚生子，以為對老家的記憶在去國離鄉那一年就結束了，卻未料，多年之後，會自美國返回台北，住進屋齡已超過不惑之年的老舊公寓。她的老家將於年底進行都更，街區多是暗灰斑駁的老公寓，記載了歲月流逝的痕跡，也保存幾代人在此出生、成長茁壯與凋零的舊日時光。

宜芳的父母在前幾年陸續過世了，老房子的後續處理交付到長女宜芳的手中，她正苦惱要如何處置時，就收到都更的通知。

宜芳回到老屋，收拾父母安身立命住了大半輩子的居所。因為是早期的公寓格局，空間寬敞，足以讓一家五口人共聚，各據一方也不顯擁擠。屋梁挑高，隔間厚實，通風採光都十分良好。

宜芳回憶道，早期浴室都有花磚浴盆，冬天時，寒流來襲，注滿熱水就像到了日本泡溫泉那般的享受。寬大的陽台是父親悠閒閱報與獨自抽菸的專區，也是家裡青少年竊竊私語的祕密基地。母親種植的茉莉花與梔子花，在夏天開出一片白色花海，使得整個房子都充滿夏日的香氣。

大太陽的季節，一家老小的衣服、被單就晾在陽台上吸收飽足的日光， 因此總覺得家裡的棉被有助眠的神效。過年時節桌上的火鍋更是華麗的場景，象徵全家團圓，平安過年的祝福。老房子的主人雖然凋零了，但是充滿屋主成家立業及養育子女的甘苦軌跡，及一年四季令人懷念的場景。

這一天，我們幾個大學同學來宜芳的老家。寒流來襲，桌上是舊時雜菜火鍋的復刻。宜芳回舊宅之後，決定在都更日程來到前，跟這間父母守護一輩子的避風港，好好的相處一段時間。公寓屋齡雖久，但屋況不惡，家具也都堪用，電線管路暢通，要再住上一甲子也是沒問題的。

決定要回老屋住的宜芳，收拾了父母的衣服雜物之後，找人粉刷牆面及簡單修繕，重新啟動熱水器及爐台瓦斯，又在客廳一角擺了株天堂鳥，隨即照亮了灰暗的老宅。新漆的牆面形成簡約家居風，呈現了那個年代的樸實氛圍。最後，宜芳還特別用力刷乾淨久未使用的花磚浴盆。整頓數日後的老屋，讓宜芳感覺像是回到了兒時記憶中的光景。

安置了可以度過漫漫長冬所需的物資，在住回老家的當日，宜芳迫不及待地泡在注滿熱水的的古典浴盆，重溫過去幻想在北國寒冷溫泉鄉泡湯的樂趣。陽台上雖然已無茉莉花或梔子花的香氣，但是早起或日暮，凝望一覽無遺的街道巷弄，萬家燈火便浮現眼前了。住在別處的弟妹兩人，也攜眷撥空回到老家小聚，是對離去雙親的惦念，想當年，兒孫來聚，是老人家最歡喜的時刻。

來到宜芳整理好的老屋，吃著熱騰騰的火鍋，幾杯黃酒，幾個老同學回憶大學時光的趣聞及後來各自發展的人生。感覺寒夜中的老屋像是一盞燭光，點亮了眾人的時光隧道，也讓宜芳重溫與全家人在老房子一起生活的點滴。

在曾經是自己安全堡壘的舊居拆遷之前，還能有這段與家人、好友共度的時光，是一種特別的幸福，彷彿所有的來到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巧合。還記得那天的火鍋之夜，外面十分寒冷，但是屋內卻十分溫暖，我們同感老屋曾有的溫馨，也覺得宜芳住入老家是非常棒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