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媺貞

過年前一個晚餐後，外子拿出一疊紅包，每個孫子一份，也發給我一份，摸起來厚厚的。我看著他說：「我也有喔！」 我又說：「你這麼疼我？」他說：「我不疼妳，疼誰？」這句遲來的暖心愛語，我已經等了五十年了。

外子是典型的○血型，雖然是一位教師，但剛強果斷，脾氣如迅雷急雨，過一會兒又恢復如常。記得剛結婚不久，一個暑假，他去挑磚打工，中午會回來吃飯休息一下，於是我就早早備餐，怕耽誤他的工作。有一次他回來，看到一盤泛黃的空心菜，說空心菜那麼的黃怎麼吃？就騎著機車到外頭小吃店去用餐了，回來跟我說：「煮菜要研究一下，怎麼煮才能色、香、味俱全？」天哪！我也是老師，只顧專心教學，煮餐只知衛生、煮熟就好了，哪知他是美食愛好者？他如此絕情，叫我心灰意冷。但都已懷著孩子了，我能說離婚嗎？只好啞巴吃黃蓮，獨自苦悶了許久。

後來我向人請教，空心菜怎麼煮才能保持青翠？朋友說現炒現吃。自那次以後，我做菜從不曾聽到的讚美，有時候我自認某道菜做得很成功，問他好吃嗎？他也僅僅說：「好」，就沒有下文了。我想我已精進我的廚藝，不讚美也就算了，為了家庭和諧，我還是努力持家，教養好孩子。心想他嘴不甜，但很顧家，從山上土埆屋會漏雨，便急著到山下建新房子，孩子就學了，為了上學方便，又另覓新地建了樓房。兩個孩子上下學都由他接送，業餘耕鋤祖先留下的農地，讓我們一年四季都有新鮮的蔬果可吃，這也夠他辛苦了。我心中雖有遺憾，但其實也很感激他。

時光匆匆，女兒們都成家立業，孫子們也長成青少年了，各個乖巧懂事。女兒在手機裡設了個家族成員的群組，我常在裡頭稱讚外子、女兒、女婿和孫子們的一些好行為，因為我很珍惜這難得的家人情緣，子孫輩也會適時回饋阿嬤給他們的愛和鼓勵，讓我很安慰；唯獨仍不見外子在此多發言。

這次過年，外子的大紅包和「我不疼妳，疼誰？」這句話，彌補了我心中幾十年的缺憾，原來外子對我的愛是藏在心中，只是不輕易開口。我終於釋懷了，這是今年外子送給我的最珍貴溫馨的新年禮物，讓我感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