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博

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對於我而言，一年的大計都在元旦清晨，正所謂：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元」的甲骨文，如同側視的人形，尤其突出頭部，表示「頭」。「元」的本義就是人頭、首，如此也就有了開端之意，故《說文解字》有云：「元，始也。」新的一年開始，當然是充滿著生氣和活力，宇宙間萬物也都變得煥然一新。

元旦早晨起床後，我會馬上打開電腦，在香噴噴咖啡的陪伴下，好好檢查上一年的「作息表」執行情況，在深刻的反思中求進。再精心調整新年的計畫，然後列印出來。

如今，人們愈來愈講究「時間管理」，還成了一門專門學問──論文比山高，專著難以計數。早在我識字開始，就看到家父的書桌上有一張「作息表」──以小時為單位，具體安排起床、跑步、三餐、工作、看報、讀書、睡覺等的時段。由於他有嚴格的作息，咱們家的午餐定在十一點半、晚餐是六點，前後都不會誤差五分鐘，所以全家的胃部都保養得不錯，根本不存在胃痛那碼事。家人約親朋好友見面，永遠提早幾分鐘到達，幾乎不會遲到，這也成了我多年的習慣。

父親還不只一次與我說過，一生只要把「作息表」訂好，就會過得充實，把時間用在刀刃上，才有希望成功。他老人家一絲不苟遵守 「作息表」，生活極其有規律，再加上他是馬拉松運動員並有樂觀的性格，活過一百歲才駕鶴西去。靜心思忖，先父雖然沒有給我們留下萬貫家產，但他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有效的管理時間是重要一項。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記得上小學三四年級時，我就依樣畫葫蘆，訂出了人生的第一份「作息表」，父親還親自修改，並且提醒我，每年至少要調整一次，最好放在元旦那天。直到現在，我每年第一天都會修訂「作息表」，並且非要列印出來，放在書桌旁，親眼看到，心裡才踏實。

我的「作息表」依然以小時為單位，在電腦內有專門的文件夾。為了遵守作息，我幾乎謝絕沒有必要的應酬，通電話通常也不超過五分鐘，微信上也極少閒聊。

內子是廣東人，嗜好「飲茶」，周末中午通常與親友茶聚，我極少參與，除了有好友從其他國家或城市來多倫多相聚。一是感到飲茶浪費時間，二是並不喜歡鬧哄哄的環境，飲茶後也會感到人較累。如果非要與朋友見面，我寧願約在咖啡館，清靜而便於交流。

除了出國旅遊外，我很少與太太一起去購物。我有一個自圓其說的邏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兒，沒有必要花雙倍的功夫，在有效的時間單位內各司其責，可以獲得雙倍的效率，豈不美哉？近三十年來，好在她完全能理解我，也幸虧有她母親、姊姊陪伴逛街。記得有一年「節禮日」（耶誕節次日），硬被兩個兒子拽去「血拚」。一家四口在商場內逛了好幾個小時，買了不少大減價的衣物，累得我夠嗆，娘兒仨的興致仍濃，我似乎難以享受這般購物的樂趣，只好舉起雙手投降，買了一份英文報紙，獨自躲進咖啡館，安心坐等他們。

時間是靠自己擠出來的，恰如魯迅先生所說：「哪裡有天才，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工作上。」多年來，我除了上班、採訪、健身、周末下廚，我的時光大多數在書房裡度過，讀書、寫作、上網，成為我生命的「主旋律」。擇一事，終一生，一輩子與優美的方塊字打交道，是如此幸運，夫復何求？

由於書房的利用率頗高，我對書房的要求也水漲船高。原來書房內有一台雙屏電腦，供我安坐工作。最近增加了升降桌，又添了一台電腦，可以隨心所欲地站著工作，嚴防各種「電腦病」──頸肩部酸痛、肩周炎、腰椎脊椎疼痛等。也因藏書愈來愈多，十八平方米的書房早已不敷使用，近年又在地下室開闢了第二書房。在「榻榻米」上支起了一個小書架，專放日本文學書籍，在日式環境下讀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三島由紀夫、村上春樹，必有一番風味，大有如臨其境的感覺。

兩個兒子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就延續爺爺的「作息表」教育。每年底都會督促他們，十多年不變。實踐證明，這一方法十分奏效，他們都進入心儀的加拿大大學和專業，畢業後均南下美國發展，進入世界頂級公司任職，歷練幾年後再創業或加入有一定規模的初創公司。

有一次在晚餐上，又提起「作息表」的話題。大兒子感慨地說：「現代企業分秒必爭，我們上班時通常以十分鐘為單位，有時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小兒子開玩笑說：「還好，沒像時間管理大師埃隆‧馬斯克那樣──以五分鐘為單位安排日程。」大兒子這樣一說，我和內子似乎都理解他了，他往往隔好幾天才回微信。

不管風吹浪打、潮漲潮落，只要有「作息表」的陪伴，我的雙腳就好像走在堅實的土地上，初心始終如一。每年倘若做到「作息表」的七八成，這輩子也算沒有虛度光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