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舟

已經學會有技巧地熬夜，雖不是太好的習慣，但我想我已愛上黑夜與白晝之間的朦朧地帶。

忘記是聽誰說過，人的睡眠一個循環大概是九十分鐘。有時我讓自己睡了一個循環後就被鬧鐘喚醒，起身，在夜裡用冷水洗把臉，沖一杯咖啡，接著寫報告。咖啡豆標示著產地是肯亞，初嘗的第一口是微澀的焦香，香氣扭亮了房裡的燈。依照慣例，此時不宜深嘗舌根的獨苦，最好兀自敲起鍵盤，直接進入報告內容，否則嘗到深處，又會回到黑夜，說服自己進入夢鄉。

漸次地，圍繞房裡的黑緩緩褪色，褪到黑夜與白晝之間的朦朧地帶。我憶起上一屆台北雙年展時，在另類重力星球對話的粒子物理學家馬里奧蒂（Chiara Mariotti）和天文物理學家馬約爾（Michel Mayor），他們在兩位法國藝術家雋．巴爾達扎和皮耶．保茲的錄像作品〈Mass（質量／彌撒）〉中討論宇宙的「虛」。馬約爾認為，虛就是空；馬里奧蒂認為，虛中含有一個振動場。記起馬里奧蒂點著蠟燭獨自在夜裡書寫的一幕，燭光隨風曳動而熄滅，馬里奧蒂順手抽出一支火柴，想再次捻亮燭光，抬頭卻見已褪色的黑夜，遂收起火柴，走進破曉之中。

我關上燈，在朦朧的破曉中起身，沖去窩在杯底的咖啡漬。我想到教我品評咖啡的師傅說過，要把嘴裡的舊咖啡漱乾淨，再喝下一款咖啡，如此便可淺嘗以及深嘗到完整的苦。於是，我又沖了一杯咖啡，在微澀的焦香冥想中進入了非洲大草原。所幸我搬家後的窗子朝著東方，初臨的日光順勢流進房裡，我彷彿聞到了陽光下的草地香……

我想我已愛上這漸次褪色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