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聆

以前我一直不解，為何那個大家叫九層塔的香菜，客家人要叫七層塔，少掉的那兩層是否也隱藏著客家人的節儉、低調與謙卑？後來向「谷歌」請教，才知道，它們是同屬不同種。

小時候，它總是與比較奢侈的荷包蛋湯或豬肉湯出現在餐桌，那是家中賺錢生產者的專利，或是坐月子的媽媽、生病的人才有的私房菜。當香味撲鼻，就讓人聯想到那豐足的畫面，綠綠的葉子漂浮在大碗，下頭藏著美味的香煎蛋，即便後來分到的只是一點點蛋的荷葉邊也很滿足，用湯中的餘香澆飯就能欣喜的填飽肚子，它那清新中藏著甜味的羅勒香，帶給我的就是「幸福」二字。

曾經父母經商失敗，家道中落，唯有家門口兩大盆九層塔依然肥美茂盛。食指浩繁，於是媽媽把握所有它能入菜的機會，炒茄子、煎豆腐、燜絲瓜、煮冬瓜湯等，甚至將它剁碎煎蛋。還說它是愈採愈茂盛，像是勉勵我們要「生於憂患」。

每每吃到它，就會連想起祖父生病時說的話：「沒有肉可吃，就把九層塔煮在空心菜裡，用香味來騙騙自己的嘴巴。」那時我曾發願，賺錢一定要給祖父真正的肉湯。可惜祖父沒等到我會賺錢。

除了九層塔，還有一種香也教人難忘，就是炒花生的香。堅實的灶上大大的鐵鍋裡，放了一些粗鹽，媽媽小心翼翼不停地翻炒著，那鍋鏟著鍋底的聲音，由拖拉沉重漸漸變得清晰，甚至當飄來撲鼻香味時，聽得出顆粒互相碰撞的清脆，媽媽在起鍋前又噴了一次冷水，再度翻炒，聽說這樣會更加酥脆爽口。

接著馬上放在通風處讓其納涼冷卻，要等完全恢復常溫才能裝罐，甚至藏進祖父的油箱。我所以說它騙人，是真有其事，那是小時候，因物資缺乏，大人餵小孩吃飯時，常以香香的花生當餌，白飯在後，臨入口之際，故意讓花生自動滑回碗裡，如此一顆花生可以配三口飯，和現在把花生當零食，一把抓著就口，還嫌它熱量太高不可多食，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