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綉慧

生活中偶遇的餘暇空白，喜歡手持打蛋器攪和著蛋清，打發蛋白和時間。

備妥大深小淺的鋼盆各一，以橢圓蛋殼中間飽滿的鼓腹，對上盆緣剛好的角度敲開，殼隨痕裂對半，清脆聲響是悅耳抒心的起手式；續以殼分開蛋黃與蛋白為二，蛋黃滑入淺盆，蛋清置於較大的深盆，手握螺旋型打蛋器以順時鐘同一方向畫圈，有氣時快轉迴旋、無力則速緩繞圓。約莫十來分鐘後，蛋清因短時間高速震盪旋轉，蛋白質被強力開展接納大量空氣產生致密的小氣泡，不再流動逐漸輕滯泛白輕盈欲飛，當打蛋器垂直足以拉起蛋白霜，尾端微翹勾成挺立的霜淇淋漾即是終曲。歷經如此的泛白純粹的專注簡單，身心亦同步隨之沉著冷靜，是某種抒懷儀式的完成，如清風悠悠撫平心湖波紋皺褶，無視外界波瀾正起，內心亦能從容淡定。

當質地輕柔若白雲朵朵的蛋白霜，即使翻轉倒扣依然能如如不動安於盆內，就能挖取適量恣意攤平置放，平盤、深瓷碗、平底鍋皆是可以被選取裝填的容器，灑落各式的堅果碎片，續以烤箱、微波爐、瓦斯爐擇一加熱，高溫快快烤、低溫慢慢焙，烘蒸乾水汽，留置空氣以撐持成組織中綿密細緻的孔洞，輕柔韌性漸次成形，唯一不變的是過程中的時刻探看與溫度高低的隨時調整，是對謹慎耐心、溫柔呵護的培育與試煉，或許亦是對於講究生活細節耐受度與包容寬懷的另類測試。

歷經天長地久的烤焙或者是短暫的時空輕盈溜走，時間只存在烤箱上計時器裡，出爐的成品或若戚風輕柔、亦能成就馬林糖酥脆，我鍾情著一遇高溫即蓬勃燦放如花的舒芙蕾（soufflé，舒服勒），或者，啥都不許放的烤蛋白（Forgotten Cookies，被遺忘的餅乾），有時輕巧鬆脆、或者酥軟化口，蓬鬆甘恬，亦如生活中的忘卻與留白片刻，從容自在，最是迷人雋永、忍不住一再回味。

蛋白霜，是刮刀恣意書寫的隻字片語，為著日復一日的空泛平常的浮光掠影，留下輕盈閃亮的吉光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