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苒苒
有一種形而上的動物,活在人類想像的動物群裡。
據說,在孔迪亞克的想像裡,人類最初只是一具雕像,棲息著未曾有感知的靈魂,直到雕像被賦予感官之後,人類才開展了自我的概念,「一縷茉莉花香是雕像傳記的起始。」在波赫士於一九六六年出版的《想像的動物》中記載著孔迪亞克賦予雕像的第一種感官,是嗅覺。
孔迪亞克接著說,氣味讓雕像有了注意力,注意力形成了記憶,記憶使雕像能感知到過去與現在,於是有了比較、有了判斷,判斷力讓雕像學會反思,反思生出了理解,理解帶來了意志,意志隨之長出愛憎、希望、恐懼等等。我自忖著,孔迪亞克的想像如漣漪般,一個話語接著一個話語,蜂擁似地開展,恰如德勒茲的巴洛克世界。
德勒茲形容巴洛克的世界像是「一座有著不同波浪起伏的物質池塘」,蔓藤式地促成皺褶的生成,亦即,話語本身像一個空間模子,多邊延展和串連著其他訊息。德勒茲又說,畫家像一個城市規畫者,目擊了巴洛克藝術的延展,依此塑造出一個有空氣、土地,水火相共的劇場,此時的觀眾(一個真正的人物)就像一個著色的影像或雕刻。
於此,我觀察到,人類從孔迪亞克的雕像想像中有了嗅覺,開始真正活了過來,又從真正活過來的時候到了德勒茲這裡變成了活雕像。
波赫士期待讀者可以懷著好奇心,不時進出他收攏進來的想像動物園,如萬花筒般呈現不斷變化。而在我這好奇的讀者,穿梭於孔迪亞克與德勒茲的同時,也在他的動物園裡映射出另一個變幻的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