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好薰

常常散步到公園，途經一個小水塘及橫跨的石橋，總不曾佇足。

那天早起，晨間的陽光彷彿帶著歡快的情緒，輕巧地穿越周遭高高低低層層圍繞的草木間隙，斜照進池面，呈現半陰半陽。池面密布著水生植物，唯有橋下才顯得稀疏些，映照出橋面與天色。處處浮盪著光點，彷彿莫內的畫，各種原色的黑、藍、白和黃綠的顏彩分割，熠耀跳躍，撩亂人的心眼。池面占滿水芙蓉和台灣萍蓬草，幾朵萍蓬黃花出水挺立著，玲瓏可愛，中心一點紅橘，彷彿伸出小手套，努力捕獲朝陽疾射過來的光球。

這景象令我停佇許久，拿出手機記錄眼前景致，當尋找各種拍攝角度時，光線也不斷移轉，才體會到莫內為了捕捉瞬變的光影，嘗試著以畫布將無形的時間具象化，而寫生多幅蓮花池與麥草堆連作的心情。

當我將所拍照片分享至臉書，引起朋友詢問，以為我出遊到了法國的吉維尼小鎮。確實，萍蓬草鋪展水面闊卵形的葉，彷彿小睡蓮般，再搭配一座石橋，容易與人錯覺。

但撇開石橋，走近池邊，聚焦在俗稱水蓮花的萍蓬草時，腦海不自覺升起〈孤戀花〉的旋律：

風微微，風微微，孤單悶悶在池邊，水蓮花，滿滿是，靜靜等待露水滴。

歌曲中等在池邊的人，只等來一陣微風，吹動池中的水蓮花，卻吹不散心中凝滯的煩悶。同樣的萍蓬草小手套，此際想承接的，表面上是露水，實則是思慕對象的情誼，但最終，卻只接住女子晦暗沉重的心思。心思一轉，原先水面印象派般的鮮妍歡悅，頓時降低了明度與彩度，變成少女對愛情渴望又壓抑的暗淡。

離開時，想著被我揉碎在池中的莫內和孤戀花，儼然變成公園的一處新的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