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好薰

清張潮說：藝花可以邀蝶，纍石可以邀雲，築台可以邀月，植柳可以邀蟬。成就一件美事是為了勾連著另一件，營造自己夢想的風月蟬蝶生活。而當我開始養花，發現事情不一定按自己設想地單線發展。蝶來，不僅採蜜，也會產卵，孵化後開始啃食一朵朵的花，甚至尚未綻放的花蕊，此時，邀蝶究竟是雅事，還是引「狼」入室？

除非，張潮是「種樹的男人」先驅者，特意栽種蝴蝶蜜源植物及幼蟲的食草，不單為一己的風雅，且為人間增添翩翩的舞者。

我常常錯失這些舞者降臨花台上玫瑰的時刻。只在花開時節，剪下來瓶插，妝點書案。有次發現瓶下累積了如針尖般的小點，疑心是蟲的排遺，仔細搜尋，才發現一隻蟲趴伏著，彷彿粉嫩的花瓣增生一塊小贅肉。牠安然地細細啃嚙，啃完一角，便轉到另一片。

不禁想像牠降生在食物堆的幸福感。好奇牠長大後是哪一種蝶？花雖嬌妍，一隻未來的蝴蝶卻給人無窮想像，於是任牠自由成長。

但這樣舒適的日子維持不多久，玫瑰被啃得只剩花萼，牠沿著花莖探尋食物不得後，靜靜蹲伏著。見牠斷糧，而花台新花苞尚小，便設法從外頭帶回。

不料帶回食物後，蟲卻消失無蹤。遍尋不著，不知蟲子施展隱身術躲在何處？抑或是被我無意間清掃掉了？

在漸漸淡忘的一個多月之後，突然發現有隻蝴蝶在窗玻璃盤旋，才想起莫非是失蹤蟲子所化？上網搜尋圖鑑，才知是黑星灰蝶。原來自己藝花不只邀蝶，也養育一隻蝶。

嚮往光明的蝶，不斷在玻璃上盤旋。我開窗引牠離開。牠撲撲翅膀，並不眷戀花台的玫瑰，逕自往遠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