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文瑛

上個月〈可以說善意的謊言嗎？〉一文，收到了最兩極化的回饋，有很多回響，卻也有不少人認為，作者希望與大家一起努力不說「無傷大雅謊話」的想法，似乎太天真、不切實際。

他們說，「不說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面對朋友的新髮型，難道要直白說「不好看」？遇到不想去的邀約，不編理由拒絕，那要直接說「我不喜歡跟你出去」嗎？而灰色地帶的「不說不提」，更不能算說謊。

誠實的價值在於，它是人與人之間互信的基礎。但是，誠實不等於白目，更不是粗魯的藉口。以「新髮型」情境而言，美感本來就很主觀，重要的是，朋友重視你，所以徵求你的意見，這就值得你以真誠的微笑來認真回答：「我比較喜歡之前的髮型，但換個造型也沒什麼不好。你喜歡最重要。」

「真誠」而「認真」的表達方式，一方面表示認真看待對方的問題，一方面表示在乎對方的感受。人類是具有高度社交性的生物，這一種表達會促進信任，並增加合作意願。

誠實的內涵是不欺也不瞞，因此刻意隱瞞也算說謊。在「朋友另一半有外遇」的情境，即使你知道說出實話可能惹惱某些人，但如果你不想背叛朋友的信任，也相信朋友有成熟處理事情的能力，我們還是可以基於同理心與愛心選擇說出真相。

不過，既然是基於同理心與愛心，就不能堅持己見，要尊重朋友有以自己的方式來了解真相的權利。同時，無論朋友的反應為何，要避免批判或譴責任何人，並把最終判斷留給朋友。

我有一些基本上不說謊的朋友，雖然他們不說謊未必都是道德的理由，反倒大半是因為「說實話最省事」；用心理學的術語，就是「誠實比說謊節省認知耗能」。不過，他們因為掌握了誠實而不傷害人的原則，反而在朋友圈贏得信賴。

事實上，研究也證明，努力做個誠實的人，能讓人際關係更好，也因為自覺對互信社會有貢獻，而有更好的自我感覺，讓身心都更健康、更快樂。

美國聖母大學在二○一三年的一項「誠實實驗」，徵求了十八到七十一歲、平均年齡三十一歲，共一百一十人參加研究，並隨機將他們分為兩組。「實驗組」被要求在十周內盡可能不說謊，包括社交小謊；另一組則是沒有特別指示的「控制組」。兩組人每周都要回到實驗室進行身心健康和人際關係評估，並以測謊儀確認他們那一周所說的大小謊言數量。

整體而言，所有參與者在十周當中，只要是說謊較少的那幾周，生理和心理健康都明顯比較好，而改善最多的，是親密人際關係與一般社交互動。研究者推論，減少說謊之所以能促進身心健康，關鍵就在於人際關係的改善。

研究還發現，實驗組因為努力避免說謊，說謊次數明顯比控制組少，到第五周時，他們都清楚意識到自己比以前更誠實。而他們之所以能夠更誠實，是因為學會做出各種努力，來對抗生活互動中想說小謊的誘惑。例如：平實敘述自己所做的事，不誇大其詞；不再為遲到或未能完成任務找藉口；面對尷尬的問題，試著用別的問題來分散對方注意力，等等。他們發現，如果用心嘗試不要說謊，就能夠慢慢找到避免說出明顯謊言的方法。

誰說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日常生活就是品格修練場！我們每天都面臨著兩個選擇：隨波逐流，隨口說小謊話；還是，忠於自己，尊重對方，用同理心說誠實話。如果，我們不希望活在「人人都想要真相，但沒人願意說實話」的世界，我們便有義務盡自己的一分心力，讓說實話的人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