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楨
舞台燈光乍現,面具甦醒了。
「他」翻開了手掌、手指,認識了身體。然而,他的任務並非興奮地數著自己的指頭,耽溺於身體感官的探索,而是發現世界、發現大自然,並展開旅程。
這是默劇大師賈克‧樂寇(Jacques Lecoq)在他的戲劇方法中提及的「中性面具」。演員戴上這個面具後,身體似乎已超越軀體的框限,生命因此液態地搖身成萬事萬物。面具在此是一張白紙,隨時可以記錄角色的狀態。
他先是越過一座城市,城裡的日出或日落、喧囂或寂靜,都是他隨之舞動的韻律。接著,他穿過一座森林,成為暴風、大海、烈火、沃土……從最柔順的水到最凶猛的水:站在大海前,看著她、呼吸著她,與海浪的運動合一,直到自己變成大海……
除了大自然裡的風、水、火、土之外,他還可以成為木頭、紙張、金屬等等,從中感受不同的質地,像是糊狀的、滑溜溜的、油膩膩的,如同柔順的水和凶猛的水之間的動力狀態,不同的質地亦有不同的動力。
我想起有位禪師說過,當你擁抱著一棵樹時,樹也在擁抱你,當你與它融合與交流,並幾乎已經與它合而為一的時候,你會聽見它正在對你耳語。於此,若要真正理解一棵樹,似乎是成為一棵樹,也像是戴上面具的角色狀態。
舞台燈光又亮了,卸下面具,人們演回自己的角色。
你是一株樹、一滴油、一縷煙,或是……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