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妍芳
父親是一名修鞋匠。上世紀八○年代末,因一謀生活的村裡的磚窯資源枯竭而關閉,腿有微疾的四十歲父親失業了。他見四鄉八里只有一名修鞋匠,還有餘閒市場,於是買齊工具成為修鞋匠。從此,無論寒風酷暑,他一大早用力踩著一輛載滿工具的舊腳踏車出門,日落西山才歸家。這一做,就是三十多年。
父親的手很巧,做活精細,價格公道,三村五鄰的人都喜歡找父親修鞋。但修鞋收入微薄且十分不穩定,一天最多二十元,有時在寒天暑地裡枯等一整日,沒有任何活計,沒有收入。
家庭生活貧困,不過我從來沒有以父親是修鞋匠為恥,每個人能力不同,而他盡了最大的努力供我與哥哥讀書。
後來,我們兄妹相繼大學畢業留在外地工作,一年只能回家一兩次。但每次回家,我們都會把在外穿壞的鞋子帶回去讓父親修理。
我們不再需要父親的經濟支持,父親的角色似乎變得落寞寂寥,他能夠為子女做的已經愈來愈少。他會給我們新買的皮鞋、馬丁靴、帆布鞋用顏色相近的粗滌綸線紮實漂亮地釘兩圈,日後即使哪一部分被穿壞了,經父親釘過的鞋幫與鞋底絕不會有一絲一毫分離,那用父親結實而舊傷累新傷的大手一針一線紮出的對子女的鞋子的「照顧」,是年邁的父親能夠給予子女的最後的保護。
如今,因為疫情關係,遠嫁台灣的我已三年不曾回過家鄉。每次視頻看到七十多歲的父親頭髮愈發銀白,皺紋愈發增多,目花耳背,都感到無比心酸,但他仍總是說:「那邊修鞋貴,壞掉的鞋子等著帶回來我幫你修。」
父親老了,但父愛永遠不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