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山東省,算北方,四季分明,任何農作物都有近乎嚴格的種植和採收時間;台灣不同,這裡四季常春,許多蔬果似乎終年都在生長,隨時採收、隨時種植。所以,當樓頂上去年秋季種下的蔥只剩一盆、大約還夠吃一個月時,我毫不猶豫地又去苗鋪買來蔥苗,以便「無縫銜接」。圖/姜妍芳
文/姜妍芳
我的家鄉山東省,算北方,四季分明,任何農作物都有近乎嚴格的種植和採收時間;台灣不同,這裡四季常春,許多蔬果似乎終年都在生長,隨時採收、隨時種植。所以,當樓頂上去年秋季種下的蔥只剩一盆、大約還夠吃一個月時,我毫不猶豫地又去苗鋪買來蔥苗,以便「無縫銜接」。
清晨,微風徐徐,帶點溼氣,滿天鋪滿淡淡的青色的雲,陰天。好極了,這種天氣,即使太陽昇上來也露不出臉,不會晒,幼苗種下去也易存活,最適合栽種。
還記得去年第一次見到這些尚頂著種殼、比大頭針粗不了多少的稚嫩小苗時的驚詫。要知道,家鄉山東,買來種植的蔥苗已有半根小指粗,採收時常常長到一兩公尺高,僅蔥白就半公尺長,章丘市的一棵大蔥更創出全株二‧五三二公尺的世界金氏紀錄。
都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其實植物比人更帶有明顯的地域特徵。「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北方的大蔥如黃土地上袒胸揮汗的七尺漢子,粗獷豪邁;台灣的小蔥則似濡潤南國的豆蔻少女,鮮嫩婉約。
兒時幫父母在菜園裡栽種三公尺長的蔥壟時,從未料到有一天會在鋼筋水泥的樓頂用半公尺見方的塑膠盆買土種蔥。去年,一個盆僅種了四叢蔥,二三十株擠作一簇,要拔時難以分開,只能整叢拔出,用廚房紙巾包起來保存在冰箱裡吃一周。
跟家鄉的母親視頻時不免嘮叨幾句,母親說「為什麼不分開種?要吃時一次拔兩三棵就好,而且也能長得大些。」那時我才想起,在家鄉種蔥不都是成壟成行、而非成簇成叢嗎?換了時空換了環境,竟將曾經的經驗都忘記了。
於是,鬆土、挖坑,把育好的小蔥苗從盤根錯節的緊密束簇中每兩三棵小心翼翼地分拆下來,再一一插入坑洞,埋土,壓實。在家鄉時是彎著腰用鐝刨坑,在這裡卻是蹲在盆旁用手指戳洞,小土塊也耐心地細細揉散,可謂精緻、精細、精確到極致。
不過,不論是家鄉的豪放型栽種抑或這裡的婉約型種植,只要雙手與泥土相觸,聞著泥土潮溼芬香的氣息,便令我感到無比踏實與幸福。
人類是大地的孩子,甚至花草樹木、動物昆蟲,離開泥土、離開了大地,都如同離開母親、離開了根。無論走到哪裡,對腳下這片土地,對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抔泥土,敬仰與愛戀,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