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愛倫

搭著鄰居修繕住宅的大工程空隙，我趁便挪動水龍頭在左、排水口在右的彆扭原始設計，再把時有浸潤現象的陽台，加強防潮防溼防霉處理。這樣小小的補強，居然進進出出耗了兩個多星期。

剛開始，設計師寄估價單時，我弱弱的問：「能不能有一點優惠？」設計師說：「姐姐可以考慮要不要做再告訴我，我也是跟師傅求著開工班的，如果不是在同一棟樓，沒有人要接工。」我嚇的說：「別別別，你別威脅我了，我就乖乖的全面配合。」

早就聽說，十萬元以下的家庭施工，根本找不到師傅。對有專業技術的勞動者而言，除了一日工資，工具的搬運、交通的往返，都是要納入考量的隱形成本。

朋友形容得妙：「每個家庭能出幾個會剪髮、會修水電、會鋸木貼磚的，那人生煩惱可以解除一半。」有道理喔！這日常裡，哪家哪戶不是在為老化的居家環境發愁？

一夜，主臥的冷氣雖出風卻不涼，次日開始，陸續找了五組師傅來，大家的說法一致，馬達壞了，主機板壞了，等零件至少等兩個月……結果我們在書房沙發床睡了兩個半月，一切還是沒有著落。

暗想，冷氣旺季，維修利潤低又麻煩，真的也太為難師傅們，就咬牙狠心換新的吧，此念仍是一廂情願，因為一對二隱藏式冷氣牽扯到銅管牽線問題，加總算算，不但要十二萬之譜，還可能要再開維修孔，並且，不能保證不傷及天花板裝修。

我們這年紀，很弱勢啊！連購屋都可能拿不到貸款，面對十二萬元經費，空氣未冷心已涼，當然多所躊躇。

我向鄰居郭建綱求援，他真的很厲害，查型號、詢價、分析，立刻給出建議。他是我所見之中，最具備社區管理能力的人，冷氣價差，又讓我看到他非比尋常的能耐。

屋亂景雜，難免心裡怒氣盤踞，但是在這個過程裡，能常和不同的師傅聊天，也是極大樂趣。開心。

小王師傅專攻地板施工，四十二歲，帥帥的，有女朋友，但彼此都過了想結婚的年齡，他自己明白：「我海釣時間太多，她就是氣不過我這個嗜好。」

東吳大學英文系轉到中文系畢業的邵天華專攻拆除。東北人的他，大概只有四十幾公斤，我問這個紙片人：「大學畢業出來做工，委屈嗎？」阿華說：「不會呀！往好處想，比坐辦公室吹冷氣的同學都賺得多。女朋友比較愛念書，就支持她一直念一直念，她學服裝設計，上班後現在繼續進修企業管理。」

回頭說到總調度王聖傑，他個性很溫和，臉上笑容也很多，雖然議價時不給優惠空間，但是，隨口請他幫鄰居修復懸吊門，他立刻辦妥，鄰居陳茜苓高興的一誇再誇。

「破壞王」阿華說：「王哥曾經遇到沒有信用的客戶吃了倒帳，可是，他自己貼錢發放結清所有工資，這個行業，可以沒有班底，不能沒有信用，他靠譜，大家就挺他。」

學問，不限定是書本上的知識，跟師傅們聊天，發現小人物各有趣味故事。

維修花的錢，雖然超過預算，但是，折算跟師傅聊天的鐘點費，我覺得：賺到了。

想來，技藝上的師傅，也就是可以帶來生活體悟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