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穆儀

因父母忙於工作，滿月後至學齡前的我，是在屏東鄉下由外公、外婆帶大的。

記憶中的鄉間生活，可說是夜不閉戶、雞犬相聞，一群小屁孩鎮日赤腳在田野中追逐，肆意享受大自然的恩賜。在酷暑的午後，躺在有數十年歷史的紅眠床上，外婆一手搖著蒲扇，一手輕撫著我的背哄我入睡。這時，蜷縮在她胸前的我，隨著陣陣涼風飄入鼻腔的是薄荷棒散發出的味道，淡雅清香、沁人心脾，那醇厚溫柔的氣味讓人感到無比安心，漸漸進入夢鄉。

有幾次夜半驚醒，都是因為在睡夢中沒有聞到熟悉的味道，那通常是豬圈裡的豬媽媽要生小豬仔了，外婆總會忙到天濛濛亮才回房間，而年僅四、五歲的我，則是一夜無眠地瑟縮在床角，安靜等候。

這樣的光景，一直持續到要上小學時，爸媽帶我回市區就學。在我讀中年級的某天，外婆在夜間摔倒引發心肌梗塞，於送醫途中宣告不治，毫無預警的離開我們。記憶中，她慣用薄荷棒散發出的清涼味道，只留下嫻靜綿長的餘韻……而後隨著我北上求學、結婚生子，終至煙消雲散。

嗅覺，是人們與世界最早的連結，嬰兒在母親離開時會啼哭，是因為沒有聞到熟悉的氣味。如今，年過半百的我，舉凡日常生活中居家清潔、盥洗沐浴乃至使用香水或擴香，總會下意識地選擇薄荷系列的產品，因為那熟悉的味道是最有溫度的陪伴，讓人彷彿重回童年與外婆共同生活的時光，溫暖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