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明理雪
我作夢也想不到,父親到行將就木之年,還要接受考試。
為了幫父親申請有政府經費補助的長照服務,執行單位說,要先評估父親的體能與失智狀態,以便進行各項居家服務細目確認。
評估員來的那日,父親可能因才出院不久,體力不佳,當評估員攙扶父親勉強走到客廳椅子,父親就直嚷嚷:「我不能走路,我走不動,不要走路,不要……」
父親勉強就坐後,評估員暨考官開始出考題。主考官先說三組兩個字的詞,每說一個詞會重覆幾次,希望受測者記住,隨即跟著考官複誦一次,老爸重聽可能一個詞也沒聽到,更不會記住和複誦。而且他似乎搞不清狀況,只是用眼睛偷瞄考官,表現出無所適從的躁動,一會兒就吵著坐不住,要回床上躺著休息。結果三道考題他得到零分,因為這樣的得分,他被評估為第七級。
意識到老爸不理想的成績,我百感交集。不知道應該為級數高、點數多,可得到多一點服務而慶幸;抑或應該為老爸竟已失能至此地步而悲傷?我沉澱多日,發現人子的悲傷多於慶幸。因為這意味著父親在世年日不多矣,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回想父親失智之後,也有相對頭腦較清醒的時刻。有一次,他問我,妳已喪偶多年,有沒有想再找個伴侶?我告知此事可遇不可求,若與不合適的人勉強在一起,還不如單身自在過完下半生。父親認同此想法,也認為既然有能力養活自己,自由自在過日子也很好。
老爸即使已經失智了,仍關心子女的幸福,無論此次或未來的測驗中他得幾分,他永遠是我心目中的一百分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