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華榮

「來，媽媽抱抱！」

一大早，太陽公公還沒露臉，河邊的健康步道上，三三兩兩和我年齡相近的早鳥族，已沉浸在芬多精的沐浴中，呼吸著新鮮清爽的空氣。眼前一位老婦人正柔聲喊著。我納悶地環視四周，並沒有小孩子的蹤影。

「來，媽媽抱抱！」再次傳來同樣的聲音，循聲看見老婦人彎下腰，抱起蹲在路中央的小狗，摟在懷裡又親又撫，我一下子明白了。小狗的毛色雪白，兩耳各繫著一隻粉紅色的蝴蝶結，模樣討人喜歡，顯然是經過主人精心打扮。

看到這幕人跟狗之間親密的畫面，不禁想起曾跟隨我多年的愛犬「小琪」。不論日曬雨淋、風吹雨打，我走到哪兒牠就跟到哪兒，儼然小跟班的牠，已走了多時，而內人始終認為牠迷路了，總有一天會回到我們身邊……

既然有相同的嗜好，就會有聊得來的話題，我快步趨前誇獎狗狗可愛：「哇！超卡哇伊！好幸福的狗狗哦！」

「是啊！牠是我家的寶貝老二，名叫可樂。」

既然有老二就會有老大，我多嘴一問：「那老大呢？」

「講到我家那個老大啊！年紀都一大把了，絲毫看不出有結婚生子的跡象，受不了我這個老母親一天到晚碎碎念，躲到對岸當起了單身貴族。哪像我這隻小寶貝，善解人意，無時無刻陪伴在我身邊，度過每一個晨昏夜晚，分享我的喜怒哀樂……」老婦人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像潰了堤的黃河，滔滔不絕，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得周遭抱持「單身主義」的男男女女愈來愈多了。

我們邊走邊聊，老婦人倒是以極其開朗的心情看待身後事。她說：「人生就像隻候鳥，在這世上僅作短暫的停留，死後，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回歸大自然。看得開、放得下，也就沒有什麼好眷戀的，既然如此，也就不存在什麼傳宗接代的煩惱了。」

天色漸亮，太陽公公也露出笑臉，分手時，我和老婦人以「自求多福」這四個字互相加油、打氣。

回到家，空曠的客廳，電視機正開著唱獨腳戲，內人倚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我貼近她的耳旁輕聲地呼喚：「老伴！老伴！」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瞄了我一眼，挪了挪身子讓我坐在她身旁。「老伴，咱們都七老八十了，再怎麼拼也生不出什麼鬼名堂來，倒不如考慮再認養一隻毛小孩當開心狗？」

她似乎也體悟到「小琪」不在身邊的這些日子，生活上的空虛、孤寂，這次終於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