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蔚領

高三下學期某天，模擬考成績公布，大家表情沉重，上課氣氛低靡，因我們後段班多數人成績照例欠佳。

老師突然說：「我們的臉上本來就寫了一個苦字，有什麼好跟自己過不去的？」這下大家精神都來了。老師繼續說：「我們的二道眉毛便是草，二隻眼睛連成一條橫線，中間的鼻子便是一豎，再加上底下一張口，恰巧就是苦字。」聽完，同學互看彼此，忍不住笑將起來。

接著老師又說：「苦既然是存在的事實，那麼人生不如意事占十之八九便是常態，所以要學會在困境裡仍能不失樂觀心態。你們不是背了孟子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嗎？模擬考暫時失利，更要鼓起鬥志，經得起考驗，聯考一定順利。」

正巧順應了黑板角落邊的每日一句：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不想韓愈大儒啟示學習的道路，竟也預告人生苦的行程。

畢業後，從工作、戀愛、婚姻、育兒的諸多挑戰裡，感覺面對的環境如變色的萬花筒，徹骨體悟人來世上是為學習吃苦。無論佛教講的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或日文裡的斷捨離，均包含了身、心、靈諸苦，代表從搖籃到墳場的各種跌跌撞撞的劫難與考驗。妄想跳脫那些外在的橫逆、傷痛、悲憤、險惡，實不知乃是有溫度的生命裡需要承擔的重量，而經歷喜怒哀樂愛惡欲的痕跡，便深深地印刻在我們的臉上，孕育出自身專屬的面貌，不再僅著皮相的膚淺。

凝望鏡中容顏，總回憶起老師的教誨，想到「吃苦當吃補」，那真是對苦最貼切的銓釋，能產生積極的陽光力量而離苦得樂，故我常愛探究許多臉孔後面隱藏的生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