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絹單

五百年，是什麼樣的概念？時光溯回五百年前，明朝水師在茜草灣戰役戰勝葡萄牙艦隊；出生葡萄牙的麥哲倫則率領船隊橫渡太平洋，剛完成繞行地球一圈的壯舉，返回西班牙的塞維亞；而傳說中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才能換得回眸一望的塵緣。

小寒之後，茶花盛開，我來到這棵高齡五百的伯拜范樹下，但見它端植於石盆，身形光潔磊落，雖不高大，卻展現磅然之氣勢，有如埃及豔后的雍容華貴。拳頭大的花苞，磊磊點綴於濃綠的葉腋下或枝頂上，綻放的花朵比手掌還大，重重花瓣形似牡丹，愈冷愈美豔。

三百年前一片葉子從中國飄洋過海，在英國落地生根，綻放出一冊冊美麗的茶花故事。五百年前，這棵伯拜范是如何開啟生命的最初？已難追尋。時間將伯拜范茶花釀成一醰醇厚的美酒，打開了我大腦裡掌管欲望、記憶與愉悅的機制，讓我在樹下盤繞，低吟良久。

花園的左右擺放兩棵四百年的山茶花，成為最佳的侍衛長。太陽之歌樹形高大健美，珍珠粉的花朵猶如數百顆小太陽照亮周遭；竄天高的紅鳥茶花，纖細的枝條吊掛二千多朵酡霞般的紅花，次第開放，帶著幸福的喜悅。

這一天，巧遇臻愛花園的女主人，跟著女主人來回逡巡花樹下，再次飽覽花園裡的珍稀白寶塔，花色雪淨，瓣緣內扣，層層複疊成寶塔，又名觀音白茶花的它，是一八四八年小仲馬筆下女主角的最愛，亦是香奈兒的謬斯女神，時尚靈感的DNA。粉嫩柔美的香神，甜香飄逸，幾度近身觀賞，離開後仍留著踏花歸去馬蹄香之韻；而出自廣西的金花茶，貴氣襲人，從小苗到開花需時六年，被視為中國國寶；眼前這棵凹脈金花茶，花開單瓣，低垂如一只飲盡的金酒杯，閃閃發亮，令人迷醉。

女主人再三介紹的情人節茶花仍含苞待放，必須等到情人節前才會盛開。花開有期，花落有時，急不得，留亦不得。

隨著女主人環繞花園，陪著她摘去萎凋的花朵，那碩大的花朵連同花萼，放在手中沉甸甸的，好像有重於泰山之感。山茶花的凋零是連同花萼整朵掉落的，不若櫻花的輕盈飄飛。今朝一朵墜階前，有一形容說就像人頭落地一般，更似生命沉重的叩問。而我們將摘下的山茶花置於盆中，落花歸根，融入春泥，化為養分。

花開堪折直須折。女主人一把剪下盛開的花朵，將它們隨性的插在海棉上，不具流派，自然舒展，純白的滿天星更加烘托出山茶的豔麗與優雅。她更將十多朵珍貴的茶花贈與專程由台南來賞花的我，素昧平生的愛花人。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女主人一喜捨一分享，舉手之間，彷彿為我揭示了生命的真諦。

人生無常，大疫依在，且珍惜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