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在報上看到一張機車塞滿台北橋的照片,標題是「機車瀑布」,霎時敲開了我的記憶,「饕客瀑布」的畫面躍然浮現。當時在我眼前的是,塞爆橋面徒步過橋去飽餐一頓三重埔大拜拜「好料」的老饕們,那盛大的饕客瀑布堪與機車瀑布比美。
約莫一九五○年代,每年農曆四月二十五日是北台灣著名的「三重埔鬧熱」,當地居民會大擺筵席請客,雖然有交通管制,人們依然不辭辛勞、攜老扶幼地步行去三重做客。當天通常並非假日,在台北上學的哥和我,放學後也就揹著書包擠在萬頭攢動的食客中步行回家,人多得叫人懷疑,難不成全台北市民都上橋了?
看著周遭的人高高興興地邊走邊說笑,彷彿帶著好心情去趕集,再想著等等到家後有豐盛佳餚可大快朵頤,心情頓時飛揚起來,腳步也跟著雀躍不已,連橋頭那座陡峭的石頭階梯好像也不那麼難走了。這一年一度在人群中走過台北橋的記憶,是愉悅歡欣的。
而另一種徒步過台北橋的記憶,則是因為颱風過境,三重淹水、公車停駛,為了上學,我們只得一大早匆忙趕路、放學後疲憊地踽踽獨行……腳痠心苦的盛夏記憶呀!
淹水後,只消等馬路中央露出水面,媽媽就堅持哥和我一定要上學。於是苦命的兄妹倆,穿拖鞋、揹書包,手提裝有學生鞋、擦腳毛巾和報紙的袋子,涉過家門前高及小腿肚的積水,走一段長長的路中央,小心爬上石頭階梯,再走過猶見得到鋼鐵橋梁的台北橋,下到延平北路上爸爸老友開的藥局。兩人在那裡洗腳、換上學生鞋,將拖鞋用報紙包好,寄放在藥局,道謝後再搭車去學校。放學後,一樣先去藥局拿提袋,下橋後再換拖鞋回家。
平日裡,因兄妹放學時間不一,只能各走各的。獨自一人孤單走在行人稀疏的橋上,身旁也沒人可聊天,只能埋頭走路,根本沒有心情欣賞什麼橋上風光、河邊夕照。愈走腳步愈沉重,常忍不住心生哀怨:我怎這麼倒霉住三重!
物換星移,如今三重大拜拜及鋼鐵台北橋,均已湮沒在歷史洪流中不再復見。然而徒步走過台北橋的往事,不論欣喜或苦悶都已是記憶的養分,偶爾被觸動掀起,依然回味無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