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北涼譯出的佛經《涅盤經‧梵行品》說：「波羅奈國有屠兒名曰廣額，於日日中殺無量羊。見舍利弗，即受八戒，經一日一夜。以是因緣，命終得為北方天王毗沙門子。」其後，禪門典籍《五燈會元‧東山覺禪師》載：「紹興府東山覺禪師上堂舉『廣額屠兒。一日至佛所。颺下屠刀曰。我是千佛一數。世尊曰。如是如是。今時叢林。將謂廣額過去是一佛。權現屠兒。……又曰。廣額正是箇殺人不眨眼底漢。颺下屠刀。立地成佛。』」屠夫經舍利弗一日一夜的點撥，也可以成佛，但殺羊的屠夫，變成了「殺人不眨眼底漢」就比較複雜了。

雖然人人都有佛性，但似乎「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或者說，先做大惡之人，反而更容易成佛就不對了。魯迅在《准風月談》中說：「古時候雖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但因為也有『放下官印，立地念佛』而終於又『放下念珠，立地做官』的人，這一種玩意兒，實在已不足以昭大信於天下。」

有僧問風穴延沼禪師：「如何是大善知識？師曰：『殺人不眨眼。』僧曰：『既是大善知識，為什麼殺人不眨眼？』」「殺人不眨眼」不是真殺人，大善知識自覺覺他，善於助人殺死妄念、迷惑顛倒、分別執著之心。把這些殺盡，妄心死透，再活轉來就是法身慧命。有了法身慧命這把靈鋒寶劍，才能成佛。

所以《碧巖錄》垂示：「靈鋒寶劍，常露現前，亦能殺人，亦能活人。」殺人的目的是活人，所以「殺人不眨眼」。但是在這個場合，不能殺人也就不能活人，就算不得大善知識，這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