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文志

在疫情的蛇海鯨波中，我們「相互罩應」以求安全距離，「牢疫結合」的集體自囚禁足。倉皇地縮到電腦前共學，聲情並茂，以家為學庠的類私塾環境，半畝方塘的小小螢幕，穿梭千里丘山的大大距離。

已然蓄勢整箭姿態萬紛的畢業展停辦，尚未啟幕，已然謝幕。畢業典禮沒了儀式感，無法好好對眼互別、眉笑相應，雖然佛光大學郵寄畢業證書在小小的捲筒也無法趁勢渡遞我的燕素魚箋。

豈有能力告誡你社會是何種樣貌。也許應該致歉，是否夠格當任大學教育的領水人。也不過是幸運的溫飽的大學教職，算是有點氣韻的形軀，有時顯現卑瑣心志，又何嘗領悟世界的變離與險途的邊界呢。

荒謬丑稽的時代，你們刀鋒正芒。也許應該致歉，未曾教導學生如何謹慎自處，因應時代。也許當你面遇挫折，顛簸篳路，甚至面對死亡、淘汰、傷痛，我正苦頓於家務兒樂，烹燒論文。

向晚在青潭溪畔閒踱，孩子看著蚯蚓蠕動，彎曲爬行，「是什麼樣的生命啊，有什麼作用。」我想起北齊劉晝《劉子新論．慎隙》云：「尺蚓穿堤，能漂一邑。」意思是微小蚯蚓鐫透堤岸，整個城市將崩潰付諸水流，喻忽略微小細處而釀災引禍，正顯示蚯蚓的大用。生命的定位與經驗有關，成敗並非恆常，只有自己理解人生經歷；世界文明史中，先民墾荒照見苦難百倍於你我。也許應該致歉，我無法伴你日後失敗的時光。

也許應該致歉，因為我的青春已謝無華，以教師身分錯誤示範經典的腐儒庸師，未曾點染你的熱情之火。透過白雪陽春的文學典範，我們浸沐高雅詩歌，有洛陽文才，更多的是遷客騷人黜吏以琴劍飄零的灰澀生命。

我相信鴻福泰運，一時僥倖，但更相信沉謀研慮，規畫周全。學生總是認為來日方長，浪費光陰在自以為的美好事物。急景流年，韶光易逝，誰未曾虛度生命，哀嘆是最沒有意義的氣息；明日復明日，明日依然長過浪費的光陰。我祈禱，長願，春天，你嗅聞淡芳的野香；夏天，沁一泉的山水幽冽︰秋天，撫惜一地的蕭索；冬天，蓄忍一身的的耐骨。也許應該致歉，未曾領你欣賞人生四季的風景。

如你，新航的桅船，簇剛的船舷將遇礁山壘石碰撞。也請揚起信念的滿帆蔽天，啟航堅毅的引擎，勇敢駛向萬方未知的洋域。更請以知識為搏天羽翼，是挫折時的解方，任知識帶你眼界曠遠，寵辱不驚。成熟的人當能體會生命的動力來自於殘缺，時而苦樂相參，飲酒半酣正好，花開半時偏妍。不要以自我為中心，願意奉獻八極，利他護他愛他，愛所有土地的人們。也許應該致歉，我未曾展示人生的狂風暴雨。

我無暇也無能做些梗圖安慰你。

還是給您一些勉勵的套語︰無須處處計較，但願常常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