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少雯

松江幹山有一位名叫沈宗正的人士，每到深秋季節，都會在池塘設下一個蟹籪。這是一種捕蟹的用具，形狀如竹編的簾子，橫置於水中，阻斷蟹的通路以捕撈活蟹。

一天，沈宗正看見兩三隻螃蟹，相互擠靠在一起，簇擁著往前走，他捕蟹多年從沒見過這景象，感到奇怪，便仔細地瞧個究竟。

原來，有一隻螃蟹，受了重傷，八條腿都沒了，只剩軀殼，無法行走。另外兩隻螃蟹，正合力抬著受傷的夥伴，想翻越蟹籪逃生。蟹不顧自己正處在危險中，還扶持傷友逃命，這景象讓沈宗正感動莫名，不禁感嘆道：「人是萬物之靈，可是兄弟朋友之間為一點紛爭，相互爭鬥甚至訴訟，趁對方危險和困難時，加以排擠和陷害的也大有人在。今天看到微不足道的水族小螃蟹，都能有難同當，相互扶持度過難關，牠們對朋友同輩能如此重情重義，人何不如！」於是令人拆除蟹籪，從此再也不吃螃蟹了。

這故事出自《闡義》一書。吳長卿讀後說道：「古語以手足痿痺為不仁，非也。兄弟，手足也。兄弟而不仁，乃真痿痺也。蟹無足不能行，二蟹負之而趨。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乃真手足也。一象被傷，則群象相扶之，病則相守之，死則向南跪拜，哀鳴三匝，相與以木覆之。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亦真手足也。」

意思是，兄弟，是手足，不知兄友弟恭，齟齬不和，才叫真的麻痺不仁。螃蟹沒有了腳不能行走，兩隻螃蟹揹起傷友一起逃命。我不知牠們是兄弟還是朋友？但這才叫真手足。一頭象受傷了，象群扶持牠，生病了相守，死亡了則向南方跪拜，哀鳴著繞亡者三匝，以樹木覆蓋死者。我不知牠們是兄弟還是朋友？但這才是真手足！有詩曰：



欲行且止倩誰扶，

一蟹蹣跚八腕無。

安穩中流向前去，

餘生相傍老菰蒲。



鶴子也點評道：動物的真性到了極處，可以感動人心。人的真性到了極處，可以感動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