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少雯

江州德安陳昉，家十三世同居。長幼七百口，不畜僕妾，上下親睦，人無間言。每日必群坐廣堂，未成人者，別為一席。有犬百餘，共食一槽，一犬不至，群犬不食。

──《宋史‧孝義傳》



看官，若您是豐子愷《護生畫集》的忠實讀者，可能記得之前有一幅〈一犬不至〉的畫，題辭為︰「江州陳氏，宗族七百口。每食設廣席，長幼以次坐而共食之。有畜犬百餘，同飯一牢，一犬不至，諸犬為之不食。」

此故事出自《人譜》一書，為弘一大師李叔同所鍾愛，也是他出家前的床頭書。大師出家時，將此書贈予高足豐子愷。那時豐子愷還是個學生，就讀於杭州師範專科學校，未出家的李叔同是豐子愷的授業師。

子愷先生從《宋史‧孝義傳》中，再度選擇這個體材作畫，也可見他對這個故事的重視。

這個故事是描述江州德安這個地方有一戶陳姓人家，陳家是個超級大家庭，十三代同居一堂，家中老老少少總計有七百口。家大業大，若沒有主事的強人，單是想維持家人和平相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陳家的主人陳昉，是中華文化的忠貞實踐者，如此家大業大卻不張揚。家人不納妾，也不買僕人、奴婢來使喚，所有勞務均由族人平均分攤，也共享富貴榮華。陳家上上下下，長幼間和睦相親，妯娌間相互尊重，更沒有閒言閒語，如此一家親可是大不易啊！鄰里看在眼裡，一傳十、十傳百，成為地方美談。

如此一大家子，每日三餐單是長幼坐次就得大費周章，但在陳家這是小事一樁。每逢用餐，七百口人共聚在大食堂裡，長幼有序依次入座；小孩則另設食席，不與大人同座而食。

陳昉一家孝順和樂、尊卑有序，連家中畜養的一百多隻狗也承襲家風，友愛相處，只要有一隻狗還沒到，所有的狗都會等著，一定要全到齊了才開飯。這樣的人家，得羨煞多少人啊！一般不過幾代同堂，紛爭多、計較多，所謂「家和萬事興」，家不和，怎能興？

陳氏家族連養的狗都能和睦共處，親如家人，實在了不起啊！人畢竟是萬物之靈，有智慧、有文化、有自制力，而狗竟也能遵循人類社會的道德行誼，承襲陳氏家風，不得不讓人大大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