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克全
戴爾.瓦瑟曼(Dale Wasserman,1914-2008)改編自塞萬提斯《唐吉訶德》一書的舞台劇《夢幻騎士》,寫一個藉排演戲劇而感化犯人的故事。
這是一個藉形式創造出內容的最佳典範,其表現令人驚豔。
首先,作者讓下到牢裡的塞萬提斯在受審判時,藉著戲劇,即創造出唐吉軻德此人此事來自我辯護;而在《唐吉訶德》這個故事裡,唐吉軻德也是先由塞萬提斯筆下的一位叫阿朗沙.基罕納的鄉紳創造出來的。如此,一層又一層的戲中戲,形成了虛實相間的互文指涉及結構。
何者為幻,何者為實?這也使我聯想起波赫士的著名短篇〈環墟〉的主題:每一個人都由另一個誰所創造;造物者同時也是被造者。
其次,劇中每逢重要意象、情節,即出之以歌舞(劇)形式。這歌舞是略近於詩的。好比散文與詩的對比。歌德有自傳題:「詩與真實」;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一書裡說:「詩比歷史真實」;戴爾.瓦瑟曼在劇裡頭說:「事實是真理的大敵」,因為詩是必然的,歷史是偶然的,其根本義理及精神可和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根本義理相通。
我自己在之前一篇論述七等生的《沙河悲歌》的文字中曾看出這點端倪,即《沙河悲歌》小說裡,每逢重要情節,即來上一段詩文,七等生明瞭詩在散文中突顯的特別意義及作用,正如京劇裡,音樂舞蹈在平鋪直敘的口白中區隔出來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