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冬日出現暖陽，心情隨之飛揚。想起兒時，通宵鄉下老家的三合院，正龍坐北朝南，低矮的竹籬笆總是關不住從南方天空灑下的陽光，我們可以在院子裡晒棉被、晒的盥洗衣褲。此時正是蘿蔔、芥菜成熟時，又是一番曝晒菜乾的風景。

雪白的蘿蔔，搓絲，晒乾，就是蘿蔔絲；切成圓形狀後曝晒，俗稱蘿蔔錢；加鹽巴搓軟，放入大甕踩踏，次日拿出來曝晒，就是蘿蔔乾。芥菜製作成酸菜、覆菜、梅乾菜的過程，同樣需要陽光催化，那段時間裡，空氣中總是有一股濃烈的蔬菜香，我們也在歲月的淘洗曝晒中成長。

冬陽對我來說，是懷舊，更是惜福。儘管科技發達，烘乾機、脫水機、除溼機，樣樣都能代替陽光的功能，只要用手輕輕一按，髒衣服就變乾淨了，不必勞駕雙手去浸泡、搓揉、扭乾，也不必衣架晾乾，簡直是一指搞定的「神助手」。

然而，我卻喜歡捨便捷的現代化生活，去追尋陽光移動的腳步，把衣物搬到門前空地曝晒。我坐在陽台上，望著洗淨衣物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驅走了霉氣，水氣氤氳，散發出濃濃的太陽味，那真是視覺、嗅覺、觸覺的最棒享受；此時，腦海中出現兒時三合院「萬國旗」飄揚的景象，思緒總是帶著絲絲甜美的回憶。

媳婦見我忙上忙下，不解地說：「您就別那麼辛苦了，用烘乾機烘兩個鐘頭就乾了。」是的，我知道，把衣服扔進去，順手一轉，若不乾就再轉一次，何其省事？但是，一見到太陽露臉，我就心無旁騖地去擁抱它；我急著跑上三樓晾衣間，收下溼衣服往下跑，腳步是如此急促，生怕太陽躲藏到雲深處。連老公都說話了：「你還活在原始時代？真是有福不會享。」

其實，他們太不了解我的心思了。陽光對我而言，就像是希望與光明的引導，雖然它提供「取之不盡，用之不絕」的能源，但是若不能善用它，就等同於浪費寶貴的資源；反之，只要好好善用它，就可以省下很多電力。

談到電力，想到政府的能源政策，總是在發展綠能與續用核電之間爭論不休；大家都想要非核家園，遠離核災，但綠能設施成本高且曠日廢時，電力入不敷出，便是眼前困境。而我擁抱陽光，就是想盡一己之力，護衛地球，珍惜眼前的幸福。少用一點電，就可以少燃燒一些媒炭，減少空氣汙染；省一點電，桃園沿岸的稀有藻礁就不會被破壞殆盡。更不要說，天然的「太陽能」還有殺菌消毒的作用，而維護家人的健康，也是我念茲在茲的信念。

在讀了王鼎鈞《碎琉璃》中的〈一方陽光〉後，更堅定了我惜福的信念。文中，他和母親擠在庭院的一方陽光中，因光照面太窄仄了，於是母子倆側身而坐，盡量讓對方感受更多的溫暖，疼惜之情溢於言表，那「一方陽光」，可謂彌足珍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