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相傳西漢文學家楊雄好奇，特自標新，所以易楊姓為揚。其實古人揚、楊不分，明朝以後的版本變成了揚雄。他四十歲始遊京師，大司馬王音推薦他為待詔小官，而且歷成、哀、平「三世不徙官」，面臨著劉氏王朝與外戚王氏的矛盾。

自從漢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啟重新解釋改造經書，控制思想的手段，揚雄在這樣的風氣下入仕，他沒有不說話的自由，在王莽還沒死以前，也必須說些阿諛他的話：「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於阿衡（官名）」之類的話，因文中將漢公王莽，比作商朝開國元勛阿衡伊尹，宋代筆記《潛居錄》就諷刺他：「以賣文自贍，文不虛美，人多惡之。及卒，其怨家取《法言》益之曰：『周公已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於阿衡。』」說楊雄賣文自贍，似乎不確。

王充《論衡．佚文篇》則說揚雄作《法言》，「蜀富人齎錢十萬，願載於書，子云（揚雄，字子云）不聽，曰：『夫富賈無仁義之行，猶圈中之鹿、欄中之牛也，安得妄載！』」揚雄在《法言．吾子》中說作賦乃「童子雕蟲篆刻」，「壯夫不為」，但他也模仿過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作〈甘泉賦〉、〈羽獵賦〉、〈長楊賦〉，可是他沒像「千金賣賦」的司馬相如作〈長門賦〉那樣的東西，不然他不會寫〈逐貧賦〉：「人皆文繡，余褐不完；人皆稻粱，我獨藜飧。貧無寶玩，何以接歡？」

揚雄師從嚴君平，《漢書．王貢兩龔鮑傳》提及在市井以卜筮為業的嚴君平，「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蓍龜為言利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入弟依於順，與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勢利導之以善。」揚雄在《法言．問明》中稱頌嚴君平：「不作苟見，不洽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揚雄深受嚴君平的影響，可是他教授西漢經學家劉歆之子劉棻辨識古文奇字，結果劉棻擅自造作符命，與劉泳、丁隆、甄尋皆被王莽殺害，揚雄被認作與劉棻等有牽連，在治獄使者來收捕他時，驚慌失措從天祿閣上跳樓而下，幾乎喪命。

揚雄說司馬遷「多愛，愛奇也。」人如果沒有好奇心，人生就會寡淡無味。因為好奇，才有他的《方言》，為我們保留了漢代的各地方言資料。好奇也促使人去探索那個需要不斷尋找的人生意義，而其文章裡的「當塗者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群卿不揖客，將相不俯眉。言奇者見疑，行殊者得闢。是以欲談者卷舌而同聲，欲步者擬足而投跡」等描述，都是他在現實官場生活中探索到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