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逸珊

父親五十多歲時就已滿頭華髮，額頭髮線肆無忌憚地往後退到後腦勺，形成「地方包圍中央」的地中海髮型。豁達開朗的他，總是摸摸童山濯濯的腦袋說：「這樣也好，不用染髮，省事多了！」國中時，父親來學校接我，同學第一次看到他，都會說：「你爺爺齁。」父親聽到一點也不介意，自我解嘲：「我是長得像爺爺的爸爸。」

國中到高中六年，每天三更燈火五更雞，孜孜不倦挑燈夜讀，父親總陪著我熬夜，獨自在客廳下圍棋，肚子餓了，就幫我煮宵夜。在升學掛帥、分數至上的年代，「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那個年代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希望子女有好學歷、好工作，將來有出息。而當我順利達成目標，看到父母臉上燦爛的笑容，寒窗苦讀的辛苦總算有回報了。

之後出國念書，回國後進入美商工作，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無論做什麼都很賣力。兩年後升為經理，雖然開心，但是壓力很大，心情常常隨著業績起伏。每遇工作不順遂、沮喪時，就找父親傾訴、視訊通話，個性溫和的他，總是耐心聆聽我的牢騷。

「寶貝，成功的條件除了能力，還要有人和。對人對事不要太計較、鑽牛角尖，擁有好心情，快樂才會與你同行。」

父親總能切入問題核心，在我徬徨迷惘時，拉我一把，解開我的心結，鼓勵我調整待人接物的態度。父親是我人生的導師，他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裡，檢討思考、細細梳理，也因此得到釋放與紓解。因為父親的薰陶，我改變了想法，也改變了自己的世界。

樂觀開朗的父親，每天笑口常開，我只看過兩次他掉淚。

一次是母親生病開刀，他背著家人整整哭了一個月，直到母親痊癒；另一次是我出嫁那天，父親牽著我，在旋律優美的樂聲中，緩緩步入禮堂，不捨與感動的複雜心情，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我因此常嘲弄他：「老爸，你最鍾愛的兩個女人，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公主。」

父親無微不至的關愛與疼惜，從小到大，始終如一。小時候，我每天坐在父親的大腿上看電視，即使已經出社會了，他還是偶爾會抱抱我。想起父女相處的點滴時光，分分秒秒都是美好的記憶，能當他的女兒，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呀！

父親今年八十歲了，我也已為人母。養兒方知父母恩，祝福父親老而彌堅，悠哉迎接黃金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