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蘭斯．德瓦爾（《科學》、《自然》、《科學人》專欄作者，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荷蘭皇家科學院院士）

上次提到達爾文在1872年的著作《人和動物的情緒表達》，幾乎所有科學家都公認那是一本劃時代的著作，但是在達爾文的主要著作中，只有這一本在出版後不久，很快就被人們遺忘，後來將近一個世紀中幾乎沒有人提起。為什麼？因為硬派的科學家覺得達爾文使用的文字太自由、太擬人化。達爾文寫到一隻貓在摩蹭人腿時「滿是親暱」，一頭黑猩猩「失望又生氣的」嘟嘴，牛隻「快樂跳動」並且大幅搖晃尾巴。這些描述都讓科學家尷尬不已，認為那些全都是胡言亂語。除此之外達爾文還認為人類以臉部運動傳遞高貴感情的方式，和「低等」動物是共通的。這種說法被某些科學家視為是在侮辱人類！

這種覺得受到侮辱的念頭，是因為我們往往認為動物的情緒要比人類更簡單。1987年《牛津動物行為指南》出版了，書中主張絕對沒有理由要去研究動物的情緒，因為就算研究，也無法讓我們得到什麼新知。而且，「動物就只有幾種基本的情緒而已」。該書內容不斷反覆出現老舊說法，在深入探討這本書之前，我想先舉一個女族長的故事。

權力和排名

大象是母系社會。大象中的女族長（matriarch）是群裡面最年長、體型最大的母象，群裡的成員是其他母象和她們的年輕後代，許多成員和自己有親屬關係。身為黑猩猩的女族長則不同，黑猩猩的社會無疑更為複雜，其中包括了一直使盡各種手段爭奪排名的雄黑猩猩，而且其他雌黑猩猩和女族長並沒有親屬關係。

我們通常可以從誰順從誰，看出排名高低，地位低的黑猩猩會對地位高的鞠躬和喘吁吁地發出呼嚕聲。雄性首領表彰自己地位的方式，有對其他黑猩猩揮動手臂、從他們面前跳過，或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忽略他們的招呼。女族長所得到的禮儀通常不如雄性首領，她在黑猩猩的社會階級中不是排名第一位。

權力則完全是另一回事。權力是個體對團體運作能夠發揮的影響力，隱藏在正式秩序的下一層。雄性首領居於最高的位置，但是他並沒有完全權力，群體經常反對他的命令；反而由於女族長具備良好的社會關係與調解技巧，使得她有非凡的影響力。表面上所有成年雄黑猩猩的地位都在她之上，但是到了緊要關頭，他們全部都尊重女族長，並且需要她出面解決。權力和排名是不同的東西。（待續）

本文摘自《瑪瑪的最後擁抱》馬可孛羅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