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讀《詩經》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感觸,比如〈國風.陳風.東門之楊〉:「東門之楊,其葉牂牂。昏以為期,明星煌煌。東門之楊,其葉肺肺。昏以為期,明星晢晢。」短短的兩句話,卻給人豐富的想像,其手法令人拍案叫絕。
陳國,初封於株野(今河南柘城),後遷都宛丘(今河南淮陽)。東門,指的是宛丘之東門,那一帶是情侶約會之所,而《詩經》正有一篇是〈陳風.宛丘〉。明星,即「長庚星」,天亮前後,明亮地出現在東方地平線上,為「啟明星」;黃昏時分,又在西方餘暉中出現,稱「黃昏星」。
朱熹評論此詩時,說道:「此亦男女期會,而有負約不至者,故因其所見以起興也。」「楊,柳之揚起者也……肺肺,猶牂牂也;晢晢,猶煌煌也。」可是,楊,並非柳之揚起者。楊柳,垂枝者柳,不垂者為楊。晢晢、煌煌的同意反復,可以理解為黃昏,也可以理解為黃昏與啟明之時,時間的跨度就不一樣了。
《毛詩故訓傳》解釋:「牂牂然,盛貌。」 「肺肺」也作「旆旆」、「芾芾」,為植物茂盛之意。而相約的人,也許雙方都來了,也許只來了一方,也許誰也沒來,完全可以是他人的旁觀。楊樹和星星反倒成了主角,而相約的人,有沒有來,都可以被忽略。說它是「刺時之作」(指諷刺時政)應該是不錯的。在看似沒有任何情緒之下,隱藏著的難以言說,才是最雋永動人、值得回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