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巫椏濢

向來睡眠品質不佳，昨晚尤甚，一夜無眠。雖然退休了，但仍放不下許多牽掛的家務事，想到那一籃子沉甸甸的髒衣服，就一躍而起；雖然不洗也不犯天條，但遲早都是我的事，只好認命吧！

我這個年代的人，從小接受傳統教育，牢牢記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訓，把學校掛在正中央的「禮義廉恥」奉為圭臬，同時內化為實踐。因此，我深知做人媳婦要「照起工」（台語，按部就班），煮飯、洗衣、服侍老人家，都是責無旁貸；對長輩噓寒問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當長輩身體衰敗時，勇於承擔照顧之責，以「老有所終」為念，不違逆天道。

時光遞嬗，長輩們陸續蒙主召喚，孩子長大成家，也該輪到我頤養天年了。其實，家庭型態沒變，只是成員都升級了，子女變父母，父母變爺奶；雖然角色轉變了，但肩上仍扛著大大小小的事，年輕人並不想接手。這也沒關係，初老還扛得起、放得下，老驥伏櫪繼續拖磨下去吧！

心想：年輕人願意跟我們住，那是天大的賞臉，值得欣慰；然而，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孩子們把家當成旅館，既然如此，何必洗手作羹湯？挽袖洗衣服？拿掃把掃地？……但這些家事不會自動消失，只能「老媽子」服其勞吧！

其實，每天能照顧家人，表示身體健康，活得也才有價值；反之，五體不動要人服侍，增加年輕人的負擔，那才是家庭最大的危機。因此，我常以「歡喜做，甘願受」來自我惕勵，別讓負面情緒來敲門。

但問題是，一顆心時不時仍處於失衡狀態中，一方面承受傳統禮教的束縛，教我應該這樣那樣；一方面又必須面對現代倫理失常的傾軋，實在看不慣年輕人所做所為。宛如在兩塊堅硬鐵板的夾縫中掙扎求生。

對我而言，沒有所謂勞動情緒的勒索，也沒有跨不過去的門檻。而是時代的變化太快速，之前建立起來的價值體系又根深柢固，與現代人的價值觀反差太大，就像兩個秤錘不斷地碰撞，讓心碎得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