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櫻雨
「親愛的老婆,近來好嗎?想我嗎?」父親工整有勁的字跡,留在紅框信紙上,信封上的收件人寫著母親名字,郵票上的郵戳虛線圍著舊日期。那信寫在父親當兵時,在軍營中遙寄給住在成衣工廠女生宿舍的母親。
「想啊!」母親簡略回覆的兩個字,也讓父親寫進行間,我彷彿看見母親樸實真誠的少女模樣,對於父母安排的婚約,絲毫沒有猶疑,我由衷佩服她的勇氣。那時的我,似乎還在流離,尚不知靈魂居所,卻在幾年以後成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更在上小學時,斗膽以「暑假作業要蒐集郵票」為名,撕走信封上泛黃的郵票,亂翻起父親當年寫的情書。
另一次亂翻父親的書信,是在我與母親頂嘴的時候。那時,父親溜進我房間,語重心長地要我向母親道歉,我在氣頭上不肯答應。「唉,真的是很有『心眼』!」父親無奈搖頭後,走出房門。我當時不懂父親說的是什麼「眼」,直到我又偷翻起父親在軍中寫的字,他點評了《紅樓夢》的十二金釵……
父親寫著他最愛的是薛寶釵,他覺得這女孩「大器」,當老婆最好;而林黛玉很詩意、很浪漫,可惜有點「心眼」,只適合當女朋友。我憶起作家蔣勳曾說,若在荒島上只許帶一本書,他會帶《紅樓夢》。我想,父親「偷渡」《紅樓夢》進軍營是明智的,因此在多年後,他向女兒的開導,也許就是引自這些女子的生命智慧。
我不禁莞爾,或許,母親正是他心目中的寶釵,而我這叛逆的女兒,是他上輩子緣未了的黛玉。
我依稀乍見我出生那天,漫天落櫻,續寫石頭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