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才盡」一詞,有一段趣事。
話說生於南北朝的江淹,父親原是位小縣令,不幸在江淹十三歲那年,與世長辭了。
江淹上無依怙,自勵奮發,終於在二十歲那年入幕宋新安王劉子真,不久,新安王遇刺身亡,只好另圖他處,轉入建平王劉景素門下。不過,劉景素只當江淹是食客,在一次政治誣陷中,毫無猶豫的把他打入監牢,後逢明帝駕崩大赦而獲免。三十一歲,劉景素密謀舉兵,江淹賦詩委婉以諷,又被貶黜為吳興令。
後二年,劉景素謀反失敗被殺,取而代之的南朝齊高帝蕭道成,非常看重江淹,建國伊始便拔擢為中書侍郎,那年江淹才三十九歲。此後,江淹官運日隆,可謂平步青雲,四十三歲兼尚書左丞,五十歲再兼御史中丞,五十二歲遷為冠軍長史加輔國將軍兼宣城太守,不單朝野權力一把抓,官也是一串一串的做。
直到五十八歲,齊終因爭權內鬥嚴重,九年換了五帝,不堪消耗,為蕭衍擁兵以奪。面對歷史的重演,江淹已非當年抑鬱不得志的小官,而是前朝齊的冠軍將軍兼吏部尚書,但江淹的人生觀在行入老年時,已有及時行樂的跡象。朝代更迭總是成王敗寇,老年江淹的無為,反而成為梁武帝招降納叛的最佳典範,可謂「功在無為」,與早年「一言鳳獨立,再說鸞無群」的江淹,受齊高帝蕭道成以有材惜不遇的江淹,簡直是判若雲泥。
但江淹又似不該被苛責,因為他正好身在好談老莊玄理、力主恬然自樂的南北六朝,流放的經驗及紛亂的政局,在在使他失去擇善固執的立場;又說不定青年時採薪養母的刻苦歲月,已經使他潛意識埋藏「立志做大官」的銘印,因此,當他接受齊武帝大宴朝臣賦詩時,雖然親聞諸公的「才盡之譏」,依舊泰然哂之,推託是「郭璞索筆」而去的結果。
話說回來,郭璞是晉代經學家,又曾傾心力注《爾雅》,以其琢鍊字句的能力,索回江郎彩筆,江郎又於顏何失呢?「郭璞索筆」果然為「江郎才盡」做了最好的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