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堤曉

阿鳳比我小十二歲，

我們生長背景不同，

觀念有差異，

但很投緣，

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在大甲婆家第一次見到阿鳳，我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妳好漂亮，可以去選中國小姐喔！」

小叔阿華是台灣電子公司外派到大陸福州廠的廠長，經朋友介紹認識了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苗條健美、秀氣隨和的當地企業員工阿鳳，兩人相戀三年後登記結婚，婆婆在大甲屋前稻埕，席開二十桌宴請親友，為他們辦了婚禮，之後兩人就回大陸工作。

阿鳳比我小十二歲，我們生長背景不同，觀念有差異，但很投緣，總有說不完的話題，雖然不常見面，但經常以電話和手機聯絡。

阿華在大陸一待三十年，台商漸漸不如當年吃香，小叔換了好幾個工作。阿鳳在電話那頭黯然地說，她辭去工作，像大雁一樣跟著阿華到處搬家，從福州到廣東到蘇州。阿鳳母親離世那幾年，她特別常跟我談她的故鄉，懊惱沒把跟兄嫂不和的母親接來同住。

小倆口陸續生了兩個孩子後，在蘇州購屋定居，小叔住在外地廠裡，一個月才回來一次。阿鳳一個人照顧一對幼兒，感覺很孤單，怕如果自己生病，孩子怎麼辦。我常用微信鼓勵她：「別擔心，妳行的，這世界靠女人撐起半邊天呢！」

她抱怨阿華會為日常瑣事發脾氣、不喜歡她出去跟鄰居多說話；她也開始不滿阿華老是幫別人打工，從不打算自己創業，大陸百業欣欣向榮，眼看著左鄰右舍都做得風生水起，他卻沒抓住這個機會。

我提醒阿鳳：「你們離鄉背井，他只有妳，除了工作都宅在家裡陪著妳和孩子；妳也只有他，耐心點多溝通，家和萬事興。商場競爭激烈，不是人人都適合創業，阿華目前工作穩定已經算挺幸運了。」

至於阿華不喜歡阿鳳多跟鄰居串門子，我想應該是考慮到他常不在家，怕阿鳳被人欺負，所以我建議：「只要不東家長西家短，還是要走出去，接接地氣，不能與世隔絕。」阿鳳接受我的建議，開始跟鄰居往來，認識了些好朋友，我們的電話熱線中添加了有趣的話題，我也增長不少見識。

譬如，她常提到小柳，是孩子同學的媽媽，她幫著先生經營藝品蘇繡生意，聘請畫家構圖，請繡娘們到家裡刺繡，阿鳳特別用手機錄影傳來繡工飛針走線的絕技給我開眼界。他們還賣絲袍到蒙古，那位蒙古商人做買賣豪爽講信用，交易時雙方甚至不必點鈔。

又如，小青是阿華廠裡的員工，曾經幫她短期照顧過孩子，小青回故鄉結婚後，先生與她兄弟合資買了油罐車，幫偏遠地方的工程送燃油，他們曾招募阿華跟他們一起打拚，但阿華沒參加。

我曾拜訪小叔與阿鳳在太湖邊大廈頂層的家，可俯瞰四千年歷史的文化名城、美麗的魚米之鄉蘇州市，主要還擁有個熱門好學區。兩岸都有升學壓力，也重視各種才藝訓練，我這裡好不容易把三個兒子拉拔大學畢業，她那裡才開始如火如荼「勸學」，鼓勵孩子吃得苦中苦，考上重點學校。阿鳳現在最喜歡跟我這個從教職退休的嫂嫂，聊起陪孩子念書、檢查功課、訂正試卷、盯他們拉小提琴、上家教班……

我和阿鳳雖然多年難得見上一面，但隔空打開話匣子，陪伴談心、商量事情、出出主意，能有一個親如姐妹的對岸妯娌，我倆都感到慶幸。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com/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