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忿狷》中,記錄了發生在晉朝時的一件事:中書令王獻之去拜訪謝安,正遇上習鑿齒已經在座,按禮法,王獻之本應和習鑿齒並排坐。但是,王獻之卻一直來回走動不肯落座,最後他被謝安拉坐在習鑿齒的對面。
客人走後,謝安對兒子謝胡說:子敬(王獻之的字)確實是清高不隨俗,不過人為地保持這樣的傲慢、固執,特別會損害自己的天然本性。
王獻之為什麼不與習鑿齒共坐?有一種說法是,因為習鑿齒乃寒士出身,與他自己出身大家世冑無法相提並論。儘管這種說法有些牽強,然除此之外,還真很難找出其他原因。
就學問與名氣來說,習鑿齒並不在王獻之之下,就謝安對習鑿齒的態度而言,我們也不難看出足夠的尊重,謝安幾乎是硬把王獻之按在習鑿齒對面的榻上,這足以表明,至少在他心目中,他們屬於同一重量級別的人物。
另一種說法是王獻之內心裡其實是看不起習鑿齒的,理由是習鑿齒雖然家族殷富興旺,世代為鄉里豪紳,但是在習鑿齒之前,少有人在官場上拋頭露面,而他們王家在這方面可是很值得驕傲的。
王家和謝家,在晉朝並稱「王謝」,在朝廷裡做官、做大官的人比比皆是。
例如,東晉的開國功臣、宰相王導,乃是王獻之的父親王羲之的叔叔;王導之外,王惇、王述、王濟、王珣……在朝廷中為官之人數不勝數。就是無意做官的王獻之的父親王羲之,也曾做過會稽內史、右軍將軍。
然而一個人值不值得尊重,恐怕不能簡單地從他的出身來看,更為重要的是其學問、道德、水平、為人等。就這點來說,謝安為王獻之做出了很好的榜樣。可以說,就治理國家來說,謝安是相當賢明、有雅量、有膽識的宰相;就治家來說,他是一個十分重視隨時隨地對孩子進行如何做人的教育的好父親。
我們尤其需要正視的是,即便是像王謝這樣的門閥世家,假如我們上溯,那麼,他們也一定有一個崛起的階段,甚至於堯舜禹湯這些原始社會的部族領袖或者他們的祖先,是不是也都有一個從不為人知的平民,在部落生活中因為某些機緣,逐漸展露出頭角,最後為人所尊重所推崇,進而登上領袖之位的過程?
這樣的現象,我們用一句話來概括:「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意思是,那些稱王侯拜將相的人,難道他們生來就有這些榮耀嗎?
因此,不用說是習鑿齒,就是其他出身更不值得一提的人,只要他有學問、道德、能力,與之共榻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