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芳華

台灣的生態學家陳玉峰教授說：「檜木林是大山、大海交媾（交界）孕育而出的世界級獨特生態係。全球紅檜林木，只存在於太平洋對峙的兩岸，台灣屬於太平洋東岸島群區的檜木生態係。」他說：「因為六、七千萬年前，北美洲與亞洲陸塊是連結在一起的。」他還說：「台、美、日自然文化相連通，底蘊一致的最大特徵在於檜木（林）」。陳教授的自然學說，總是令我無限遐思。也許我們認為整個世界就如舊約聖經所記敘的巴別塔命運一樣，早已裂解成錯綜繁複的差異性存在，但是若從地球的底蘊觀看，整個世界還是保留如此共通的純粹性。

北美紅木的植株高聳，展現了唯我獨尊的單一性林相，從海岸線往山區丘陵地密集生長。我們走在巨木群的林蔭下，可以感受到整體紅木族群的廣闊強勢，也看見了他們單一個體的脆弱性。從幾株已經傾倒、軀體橫躺下來的巨木，看見他們的植株，定根土壤不夠深入，整群樹好像必須手拉手、彼此相扶持才不至於傾倒的巨人群。

有別於美洲紅木，台灣島嶼的原生檜木，成長於海洋性氣流的高山雲霧帶，相較於美洲古老地層的穩定性，台灣的地層年輕，而且變動不斷。台灣檜木在如此嚴苛的環境條件下生長，必須通過激烈生態競爭的考驗，細小的種子即使落土在缺乏土壤的岩石縫隙中，一樣必須努力定根茁長。立在山勢陡急、夏季颱風必經路線的高山上，他們必須把根系植入最深的地底，牢牢抓緊土地而挺身，每一株都是最獨立自主的存在。

獨立自主的台灣檜木，必須謙卑的與周邊其他多樣種類的植被互惠共生，因此造就了物種多樣穩定的台灣生態，就像在狂囂海洋氣流下的台灣島嶼，必須在艱辛環境下追求恆久的生存一樣，正因為台灣檜木的成長條件如此艱困，更鍛鍊出他們質地最堅實的材質。因此，台灣人最可以向全世界誇耀的事情當中，就是台灣的原生檜木，是全世界最優等的木材。我以台灣檜木為傲的心情， 絕對不是自我阿Q精神。

我非常感激，能有這次北美行的機緣，能夠與紅木森林相遇，彷彿從大地女神的美麗裙邊拂過一般，讓我輕輕觸及北美洲古老地層的美麗。任何大地的精髓，也絕對不是短暫生命歷程的個人，所可以透視理解的，更何況是像我這樣，只是匆匆一瞥的旅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