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馨

面對人生所遇，我們感慨萬千，無人能倖免。但當下的鬱悶，究竟該如何排遣，許多人都沒有答案。於是，有些人只能不斷以「天問」的形式，來悲痛控訴命運。

今日要介紹的秦觀〈踏莎行．郴州旅舍〉正有「問天問地皆不應，唯有滔滔江水與我和」的惆悵。處於新舊黨爭的秦觀，先被貶至「杭州通判」，後再貶「監州酒稅」，接著又被羅織罪名貶謫「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祿，最後又貶至「橫州」……本闋詞作於秦觀離郴前，一連串的打擊令他無法瞬間消化，看著郴江流入瀟湘，竟產生了怨懟。大自然的花草樹木、青山綠水都成了詞人寄託心境的所在，彷彿只有如此，他才能感受到天地間共感的傷痛。

本闋詞上片表達寂寞淒冷的心情，「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一入題即引出迷茫世界的朦朧不清，漫天的迷霧掩蓋了樓台，月光藏匿甚至看不見渡口，以「望斷」二字凸顯自己淒迷悵然的感受，曾經理想的桃花源（此處以陶淵明的桃花源作為類比）在這飄渺茫然中，終不可被尋獲。詞人以景托情，表現出旅人獨居在客館的孤單。窗外時逢春寒料峭，最美好的天光正要隱去；斜陽映照，耳邊杜鵑聲聲淒鳴，這杜鵑啼鳴正顯出思鄉少遊的無奈。巨大的擔憂來自於詞人心緒愁苦，因為夜晚迫近，才更顯得孤單難耐。

下片以友人溫暖問候當作開頭，「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遠遊之人如遇親友書信往來，因晤面之期不可揣度，反而憑添煩惱。在不可慰藉的情況下，只能引發許多離愁與深夜對望。書信愈多，離恨愈多，這樣矛盾而不可改善的淒楚，眼前的景色彷彿也不順他的心，明明應該繞著郴山的郴江，竟兀自奔流到瀟湘來？這樣的扣問心中自有一股同情共慨的惋惜，明明山水無情，卻藉由詞人的筆點活了生命。詞人以郴山、郴江二者本該密不可分為軸，引申出山水為誰獨流瀟湘？莫不是郴江也如我一般，為了某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離鄉背井獨自來到這？

人生總有些坎怎麼也過不去，自怨自艾的悲傷任誰也無法全然體會。儘管如此，生活還是必須要繼續前行，負重是因為值得，如果每一場負重都能有相應的回報，人生哪還有滋味可言？